子安:“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一直是和尚。”
屋子里顿时变得很安静。
步染仔仔细细的看着眼前的和尚,“好,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可有俗世名字?出家之前, 是做什么职业的?”
子安面不改色道:“若谈及名字, 那就是着了相。我叫一二三四,叫赵钱孙李, 都没有区别, 不过是些烟云雨雾, 转眼成空。”
步染笑了笑, “话不能这么说, 叫一二三四, 那还是个编号,叫赵钱孙李,那还能分出高矮胖瘦呢。”
她停下来, 微笑着看向子安。她们已经透露了许多信息, 而这和尚开口却寥寥无几。她心中有一种几乎是直觉的怀疑, 让她无法相信面前这一身高僧气度的和尚。
“若说我没有名字,估计你们也不信,但我其实真的没有。”子安嘴角动了动,牵出了一个弧度,“不过我有个编号——零零二。”
房薰一声爆笑,“你怎么不说你叫零零七呢?”
步染却看着他,她心下怀疑不会轻易消除,便问了一个问题,“零零七到现在几十年,拍了二十多部,你觉得哪一个邦女郎最好看?”
子安瞄了一眼面前弹出的数据,双手合十,面色平平道:“皮肉骨相,红粉骷髅,女施主问这问题,是要难为贫僧了……就屋外站着的那一位,贫僧还要每天念经呢。”
步染:“……”
她一时竟不知道子安这番话,到底算不算回答了她的问题?
房薰喃喃道:“罪过,罪过。出家人不能谈恋爱吗?可惜了……真是太可惜了,我觉得你人就不错,比那个只要对自己有用就去献殷勤、乱勾搭的崽子流流可好多了。这世界上谁不喜欢美人?流流看小池大夫的眼神有点不对了,你不出手,难道要便宜那崽子?”
“薰姐,你每天都在想什么?那些本子你该停一停了,不要天天想着怎么写了。”步染突然一皱眉,“咦……你们有没有感觉,这屋子里突然越来越冷了?”
房薰恍然道:“唉,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染染,你先披我的外套,我习武体热,不怕冷。”
子安却转过身,他看见从后门处蔓延而来的冰雪,只几息之间,雪白的冰霜瞬间覆盖了门窗地面。
两个姑娘还在折腾一件衣服,房薰刚刚脱下自己厚实的外套,正要披在步染身上,步染却按着她的手,叫她自己穿回去,
她们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眼前的异相。
温度在逐渐降低,那门后传来轻轻的风声,子安瞳孔迅速扩大,手迅速向下一按。
冰雪的蔓延迅速停止了,子安没有回头,也知道一并顿住的,还有后面的两个女孩。
他在狭间中,套了第二个狭间。
这回他选择困住的,是房薰和步染……和门外的人。
他顺着冰雪的轨迹走了过去,拉开了后门。
门的另一边站着一人,手正搭在门把上,似乎正是一个要推开门的姿势。
外面已经变成了一片冰原,那不久前才见过的街道,以池罔站的地方为圆心,都铺上了一层洁白的冰雪。
池罔的发丝粘上了雪花,子安看了他片刻,温柔的伸出手,将他发上的雪花拂掉。
面前的人,皮肤白透得如清澈的冰雪,发丝却漆黑如深沉夜色。而他竟可以在狭间中自由行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也不知道他在这里听到了多少。
他眼底的情绪,是令人触目惊心的一片黑,让人看不清,也猜不透。
在这一方无人知道的狭间,子安低下头。
这是第一次,他与这梦里不断闪回出现的人,在现实里靠得如此相近。
一向如无风湖面一样平静的心,落了一颗石子,惊起水花,便一圈圈地荡了出去,再无法回复成最初的模样。
“池施主,我刚刚检查了,她们都没有出现过我的问题。”子安专注地看着池罔的眉眼,却露出苦笑,“只有我一个,到这里来了之后,发生了身份重叠、认知混淆的问题。”
那一瞬间,子安不知道到底是因为渗透的人格数据,还是因为自己的冲动,他居然很想碰一碰池罔的没有瑕疵的皮肤、再亲一亲那能把人魂魄勾进去的眼睛。
察觉到自己的无礼念头,他连忙后退几步,和池罔拉开了距离。
子安看着他,知道眼前这个人无法回答他,却还是执着的问道:“为什么连狭间都困不住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呢?”
“为什么我所有要做、想做的事,全部都和你有关?”
在两层狭间的压制下,明明池罔不可能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有所察觉,可是子安仿佛就有一种感觉,池罔正在沉默的注视着他。
仿佛他已经知道了很多东西,只是他没有选择说出来。
除下伪装后,这个人美得让人能忘记呼吸,时光在他的皮囊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却也无情地在他的魂魄上打磨出苍老的轮廓。
看着他的眼睛,子安突然就觉得,只有这里是唯一露出了破绽的地方,能见证他独自走过的漫长年岁。
他已经一个人走了很久了。他已经很累了。
子安重重的叹了口气,“这些事情,你现在还不能知道。所以……对不起。”
有些事情一回生,等到做第二次、第三次的时候,就变得得心应手了,他小心的抵上池罔的额头,摊开池罔的手,握住他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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