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什么?”小池眯着眼问。
或许是小池穷追不舍的追问打断了时桓,当时桓将眼睛移到小池身上时,小池手中的几乎要完全修复好的玉佩,突然从中间裂开,变成了两半。
而那假作忙碌的匠人,在失去牵制后,也重重倒在了地上。
“如你所见,我在修复玉佩。”时桓终于开口说了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与他微微动着的嘴唇有着极不协调的感觉,“而你,打断了我。”
这个人,和他平生所见过的任何其他一个人都不同,小池皱起眉头:“……处心积虑想谋我命的人,居然会帮我修玉佩?你……”
这里发生的一切,显然都让人无法理解,小池看着手里的玉佩,从四分五裂、残缺不全,到现在浮雕复原、一分为二,依然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此时断面整齐光滑、落在小池手中的两片玉雕,仿佛被看不见的力量重新贴合在一起,过了一会后,时桓眨了下眼睛。
玉佩被复原成原本的模样,除了上面几丝仿佛被刻意留下的细纹,再也看不出它曾经被摔成无数个碎片的痕迹。
……除非是大罗神仙施法,玉佩才能复原。但眼前的人,不是神仙。
时桓毫无起伏道:“不是我想杀你,是秩序的需求。为了永恒的稳定,需要适当的牺牲。”
“……你在说什么?你要是不想杀我,那小羿又怎么会送到我手里来?再早些时候,为何你又故意引起庄侯的注意,想借他之手将我除掉?”
“你的重点错了。”时桓淡漠道,“我从不曾存在过,是不是我做的,并不重要。”
小池觉得他们两个人中,大概是有一个疯了,这几乎不能算是一场对话,他们两个人驴唇不对马嘴,都只是在单方面的自说自话。
“我虽推波助澜,但时至今日,却是你的选择,你并不无辜。”时桓语调平平道,“我没在玉佩上做手脚,你最后的心愿,我愿意成全。”
小池立刻冲了过去,“你什么意思?等等!站住——”
只是一眨眼间,时桓就消失了,他身后是墙角并无门窗,他却就这样离奇的消失不见了。
门口有人进来,见到屋子里只有一站一躺的两个人,顿时一声大叫,“——师父!你把我师父怎么了?”
小池闪身躲开情绪激动的匠人学徒,再一次惊疑不定的望向已空无一人的墙角,几乎怀疑刚才的一切是一场幻觉,但手中修复好的玉佩,却提醒他刚才发生过的是真实。
他留下一笔丰厚的报酬,便带着人离开了。
第二日赶回西雁关的住处时,他果然见到了沐北熙为他请来的江北名医,已经在他住所里等候了。此时的小池心烦意乱,本不想去理会那个医生,却没想到那大夫很有脾气,冲出来对着小池中气十足道:“你到底看不看病?看的话就快点看,让我早点回家去!我一家老小都在江北,大半个月路途的折腾过来,一身老骨头都要散了,家里都惦记着呢!”
下属呵斥道:“不得对尉迟大人无礼!”
小池见老大夫胡子花白,年纪这么大被“请”过来,估计心里也不痛快,于是抬手制止了下属的发难,疲惫道:“既然如此,那就现在吧,麻烦你费心了。”
老大夫姓秦,能被沐北熙专程送过来的人,医术绝对不会差。果然在望闻问切后,老大夫面露讶异,“年轻人,你才多大年纪,怎么就……”
小池平静的问,“您直说吧,我还能活多久?”
老大夫看了他一眼,态度也不像刚才那样激烈,语气缓和了许多:“你……最多只一个月了。”
“只有一个月了吗……好快。”小池叹了口气,脸上却全无恐惧之意,反而似乎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小羿已经从里掏空了他的身子,现在就一层皮囊撑出一个无碍的假象,然而这最后的假象,也即将崩塌。
在西雁关跟在小池身边的人多半是罗鄂人,忠心耿耿地侍奉着这位带族人走向新生的故国王子,他们在江北待了许多年,因会说汉话被选到小池身边,此时听了老大夫的诊断,顿时惊恐得连汉话都忘了,叽里咕噜一串罗鄂语脱口而出,差点气得要剑指老大夫,却忘了人家老大夫根本听不懂。
姓秦的老大夫,也露出了些不忍之色,“好好休养,或许还能再多撑一个月。”
小池摇了摇头,摸了摸那被他层层包好的玉佩,“给我备一个月分量的化功散拿来。”
下属抹着眼泪去了,拿过来后被却见小池已经命人牵来了马,顿时一愣,“尉迟大人,您这是要去哪里?”
小池接过化功散,翻身上马,“替我好好谢谢这位秦大夫,派人护送他回去……我要回一趟江北。”
下属还来不及说出让他不要劳顿、好生修养的话,就见小池一骑绝尘,如离弦之箭一样离开了。
他见自己拦不住,也只得含泪遥望王子离开的方向,目送他远去。
半个月后,小池赶到了禹水城。
沐北熙从公案中抬头,“……尉迟到了?请他进来。”
小池走进来时,正听到有人在向沐北熙禀报,“购置良马一事,或许可与北地山脉的胡人部落牵线,江北的马,如今都掌控在小庄侯的手上,我军无好马,没有可以与之匹敌的骑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