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发着光的白银色球面, 以难以理解的技术被镶嵌在地底石中, 只露出来冰山一角,却仍然可以让人确认这是一个巨型圆球。
而此时, 白银色的巨大球面层层自动打开, 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操控, 无声的展露着隐藏在最里面的内核。池罔只用片刻就能确定的,这种建筑工艺明显不属于这个时代。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怔忪过后,却也没有过于震惊。
……与沐北熙相处多年, 他又怎能毫无所觉呢?只是眼前的一切, 都超出他想象所能及。池罔曾经以为, 他接下来即将见到的东西必然是和沐北熙有关的,更有可能,这是沐北熙多年音讯无踪的埋骨之处,可是眼前揭露的景象,却也不符合这个猜测。
这不像坟墓,看不到坟冢和碑刻,那些金属门层层打开后,里面露出来的,反而是一个敞敞亮亮的空阔区域,在空中漂浮着数不胜数的金色颗粒,像夜晚里神秘的银河密星一样的交替闪烁。
面前的一切都是池罔从来没见过的,每一个支撑的构建,每一个用到的材料,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对于眼前的景象,子安却不显惊奇,他只是极快的看了一眼仍在观察的池罔,便与砂石对视。
砂石整张娃娃脸都冷了下来,“在这三年与鸡爪子的争夺战中,池罔的势力在商业、江湖和朝廷三个领域里,都有了日渐强大的影响力,并截取了鸡爪子的世界能量,也终于让我有足够的力量去突破病毒隔离区的限制。我半个月前回了趟家,终于找到了衣服穿……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做了一些检查,有了些重要的发现,你猜猜,我发现了什么?”
子安走过去,把池罔从砂石胳膊里抢出来,“你只要知道我永远站在小池这边,就足够了。”
池罔已经察觉到端倪,立刻挣脱子安的接触,接连的事情让他应接不暇,他压抑着心底的震惊,肃容问:“……你和砂石之前就认识?你……怎么可能与砂石认识?”
“小池,因为某些程度上来说,他和我是一样的。”砂石嘟囔着嘴,神色不忿,“都是快千年的鬼,都别装人了,也不想想正常的人哪有活这么多年的?若只是成为我们的同类,倒也没什么,只是他已经被污染了,整个心都烂了,他——是鸡爪子那边的人,我查了你的源码……意思是,我已经偷看你的底裤了,不可能搞错的!”
子安深深吸了一口气,神态十分认真,“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大敌当前,鸡爪……薇塔即将重新联网,我们在她最强的时候,做了时间最短、最不充足的准备,现在的一切看起来风平浪静,却已经是当初预料时可能遇到的最糟糕的局面了……就算我们齐心协力联手对抗,胜算都极低,在这种时候怎能内讧?”
“在决战前揪出卧底,这才叫不白白使劲,才会有更大的胜算!”砂石伶牙俐齿了一回,紧接着,他抓住了池罔的手,牵着他往上面走,“咱们进去,我杀不了这秃驴,你也不要杀人,那咱们眼不见为净就好,里面有个东西,一起研究研究。”
子安是真的急了,他恳求道:“小池,你愿意听我说两句吗?”
从子安与砂石对话开始时,池罔的心就一直在往下沉,他定定看了和尚一会,张口说话的声音比往常沙哑,“砂石刚才问的一句话,其实我也想了好久……正常的人,哪有不老不死七百余年的?我为什么能长生不老,你若是愿意解释,你就告诉我,这件事你是否知情?或者与你有关?”
沉默许久,子安面露痛苦道:“……对不起,我不能说。”
池罔点点头,平静道:“知道了。”
这和尚除了没有头发,剩下的一切,都那么、那么的像庄衍。
他好不容易才等到了这样一个可以挽回赎罪、去弥补那些刻骨铭心的遗憾的机会,他几乎都要以为,这是老天爷看在他七百年潜心行医不容易的份上,才破例对他行善积德的回报了。
看着面前这熟悉的面孔,他却发现自己好像还是被耍了。他从来不被老天偏爱,所以才要尝尽世间寂寥苦楚。
池罔直到现在,其实都觉得他就是自己的庄少爷……那几乎是一种直觉,可以让他认出这在他灵魂上狠狠刻出过痕迹的男人最真实的模样。
可是他也清楚记得的是,他自己早就是该死的人了,而庄衍也该在七百多年前深埋黄土,现在站在这里的他和庄衍,无论是以何种方式延续了生命,他们的存在都是不符合常理的。
池罔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了,他重新回归了习惯的麻木,才表现得如此镇静。漫长人生赋予了他处变不惊的涵养,仍能让他在这样狼狈的时刻里,保持着自己的尊严和体面。
他什么也没再说,也不愿再回头看和尚,只是随着砂石,走上了这从未见过的白银色球面。
若不是砂石一直扶着池罔,感受到池罔在他胳膊上的重量,及时稳住了他的身体,砂石都要以为,池罔是真的铁石心肠、无动于衷了。
砂石也有点难受,可是看到球面里面弥漫着金色星雾一样的奇景时,顿时重新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在走进这奇形怪状的建筑的那一刻,一道光幕迎面而来,飞速从池罔和砂石的身上穿过,那光束密集的光幕并没有对池罔的身体造成任何不适,但是池罔能明显感觉到,这里面有什么看不见的威胁,就这样无影无形的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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