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慎站起,抱了抱拳,婉拒道:“殿下虽然能离开病榻行动,但身体仍虚弱,尚无大起色,故草民不能领赏。”
“哪里?”儿子病情好转,惠妃自然欣喜,示意宫女硬塞,“你能把琛儿从卧病不起治得下地行走,已非常难得,当赏!”
“宋大夫,请收下。”宫女把礼匣硬塞进大夫怀里,旋即退开。
瑞王慢条斯理说:“给你,你就收下。”
宋慎推不掉,无奈接下匣子,“多谢娘娘。”
谈论病情许久,惠妃看了看天色,提醒道:“巳时了,琛儿,去给你父皇请安吧,他这会子应该有空。”
“好。”瑞王尚未谅解父亲,眼底的笑容淡去,“今天陪您用过午饭,我再回府。”
“路上小心。”
瑞王起身朝外走,路过宋慎时,脚步一顿,刚想开口,却听惠妃问:
“宋大夫,我这两天,躺着一闭上眼睛,便不由自主地流泪,并非因为伤心,就是莫名流泪,眼睛干涩刺痛,难受得紧。你可有什么法子治一治?”
宋慎坐在侧方,并未直视宫妃,闻言才扭头,“冒犯了。请娘娘把眼睛睁大些,草民看一看情况。”
瑞王见状,便把大夫留给娘亲,在太监搀扶下,前往乾明宫见父亲,请安并禀明自己将回王府。
半个时辰后,他返回,宋慎已不见人影。
“母妃,宋大夫呢?”
惠妃答:“他开了方子就出宫了。”
“上哪儿了?”
“回家了。他说,想回家看看,岂能拦着?你按方服药,过几天,他会去王府探望。”饭菜飘香,惠妃招呼儿子落座,“来,快坐下吃饭,全是你爱吃的菜。”
回家?他老家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南境,紫藤阁那种地方,能算家吗?瑞王神色如常,按捺下一丝莫名的不快感,侍奉惠妃用饭。
夜晚·紫藤阁
月牙弯弯照竹楼,楼顶露台上,宋慎惬意窝在摇椅里,饮酒赏月。
躺椅旁有个架子,几条蛇颜色各异,或盘踞,或游走,忽昂首望向露台入口,“嘶嘶~”吐信子!
“哎——”周彦清头皮发麻,第无数次被吓退,抱怨道:“你能不能叫它们回竹林待着?太吓人了!”
宋慎没动弹,“你从来没挨过咬,究竟有什么好害怕的?”
“非得被咬一口才能害怕吗?我天生怕蛇,行不行?”
“行,当然行!”宋慎一声口哨,蛇缓缓游走,顺着垂入露台的竹枝爬伸,一一消失在浓密竹叶里。他喝了口酒,懒洋洋说:“有一条蛇变瘦了点儿,哎哟,这几天,它肯定很想我,夜不能寐,思念致瘦。”
“瞎说八道!”
周彦清在旁边坐下,“蛇还能比我更担心你?”
“那不能够!”
宋慎睁开眼睛,坐直了,才发现义兄手捧一尊玉观音。
“玉质温润细腻,雕工卓越,虽然没达到羊脂玉级,但也是不可多得的佳品。宫里的玉器,真不错!”周彦清爱玉,细细观赏,“惠妃一出手,就送了玉观音,够大方的。”
宋慎醉意微醺,“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我根本不想收什么赏赐,谁知推辞不掉。”
“傻!”周彦清抚摸玉观音,“凭本事挣来的,为什么推辞?你就当是诊金呗,否则,白辛苦了。”
“清哥既然喜欢,搁你房里当摆设吧。”
“你不喜欢吗?”
“我对瓶瓶罐罐和石头没兴趣。”
周彦清了解对方,一听便明白,好奇问:“你小子把美玉当石头,那,谁送你瓶瓶罐罐了?”
由于兹事体大,不知情为妙,故宋慎并未把皇室秘密告诉义兄。他暗悔失言,轻描淡写答:“瑞王。他给了一尊瓷器,怪模怪样的,又笨重,我懒得拿。”
“傻啊!”
周彦清直摇头,想当然地说:“你令瑞王病情好转,他出于感谢,赠予谢礼,再正常不过了。你不懂古玩,下次记得拿回来,我替你品鉴品鉴。”
“行吧。”
宋慎不愿谈论瑞王,岔开话题,正色问:“我不在的这几天,镇千保可有动静?”
周彦清摇摇头,“据探,近半个月他都没露面,下落不明,兴许是被别的仇人收拾了。”
“平南侯府的得力狗腿子,普通人奈何不了他。”宋慎抱着酒壶,“明早我上庆王府一趟,打听打听。镇千保作恶多端,他助纣为虐的证据,我早已交给了庆王,助殿下一臂之力,扳倒平南侯。”
“他树敌太多,迟早付出代价!”
宋慎又问:“我师姐呢?她怎么样了?”
糟糕,我彻底忘了……周彦清低着头,鉴赏玉雕的眼神一僵,旋即若无其事,叹息答:“唉,我本想去探望,但近日牢里管得越发严,塞银子打点,狱卒不肯收,麻烦啊。”
事实上,周彦清极度瞧不起夏莉,深深埋怨她害得宋慎东奔西跑,为了救她,甚至冒险揭榜入宫,令人担惊受怕。
宋慎丝毫没怀疑,信以为真,“听容大人说,贪污案快宣判了,料想也是越管越严。明天下午我去试试,看能否见个面,看她的病好了没有。”
“担心什么?镇千保失了踪影,你又求庆王打了招呼,狱卒不会再偷偷折磨她了。”
宋慎却放不下心,“虽如此,有空也该看望看望,监牢阴森,我师姐娇气,吃不了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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