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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举京死寂,万家闭户,皇城兵戎曝寒芒。
    外广门乙丑遭袭,粗桩如搅天之柱闷重震撞着朱色城门,其势难收。守城宫卫逐难抗衡,门破一霎被粗柱狠狠撞退数尺,喷出染柱浊血。
    攻城叛军似洪浪倾涌而入,一时宫变惊了各道宫人,旋即,自西向北,自北向东,丙寅、丁卯、戊辰……外广门逐一而破,军马合而返南,内袭甲子南门。
    不过半个时辰,外广门七道尽皆失守,守城卫中隐匿反叛,里应外合,顺畅无阻。
    叛军初尝利势,乘胜追击,化十二道分袭内宫门,不知身后忽于顷刻之间,陡有数重军马自城外迫来,逆封外广门,转演一出瓮中捉鳖。
    荒乱中有宫人镇定自若,沿巷穿行至冷宫,蒋常得来消息,转向庭院深处叩响房门。
    李清珏将目光从室内被捆绑之人身上移开,循门声向外离去,留身后人虚脱出一身冷汗。
    “如何?”
    室外蒋常抬手扶他迈过门槛,拢门重将铜锁扣上,近耳低道:“叛军已往内宫门。”
    “嗯,平王军马如何?”
    “已封外广门。”
    “好。”
    蒋常得他颔首,展开抱在怀里的一团风袍为他覆上,压不住担忧多问一句:“李大人将计就计,眼见着叛军已困城中,可算是妥了?”
    “哪算什么将计就计,”李清珏摇头,“我知敌意,敌亦知我意。先前因周君玉一事,六皇子已知太子暗佣私兵,定也有所对策。纵叛军入皇城,乃我刻意为之;想必任平王封守外广门,亦乃六皇子刻意为之。”
    蒋常被他此话一惊,再是机灵也兜头懵了,顿生紧张:“那岂非、岂非……”
    “引狼入室?”李清珏浅浅一笑,看他片刻,罩上风袍之帽抬步往前。
    蒋常连脚跟着,护他一道往太子那处去,厮杀之声尚还不至耳中,身畔尽是宁和,若非心跳难安,险些忘了是要伴着这人行去哪里。
    直到了养心殿外,李清珏才顿了顿足,抬首越过低掩的柔软帽檐望向远处殿内的一点烛光晦涩不明道:“非外广门,非内宫门,而是此地。”
    蒋常立在原处,顺着他的视线把那一团亮盯了许久,慢慢地回过神来,好算是明了他三分意思,才知此番博弈太子与六皇子皆是行的以退为进的棋,看似一步步退让着,却把烽烟从宫外直逼到了这天子之殿!
    战者,勇也;谋者,诡也。
    他再不敢想了,这宫里头不论太不太平,都向来不是任他想明白的地方。
    蒋常默声咽下后话,其旁李清珏未再往前,折道行远,他独在身后目送一阵,待瞧不见身影了,便向着养心殿躬身靠近,候在门廊之中,融于一众守夜宫人,静待夜长。
    丑时未过,内宫门破。
    乱声终能隐隐绰绰地传来深宫中,入宫兵马势冲天子,朝养心殿十二道分行,随即合一围攻。
    渐有宫婢觉出异常,低声偏头去问身侧稚嫩丫头:“你可听着了什么声儿?”丫头睡意朦胧,迷迷糊糊地抬眼,未及回她,忽被蒋常一咳压了回去,不约垂首莫敢胡言。
    蒋常收回眼,在为人不察之时怀揣忧心,望去如幕天际,看浓云慢慢地遮了星月。
    “许是要落雨。”
    同一片云下另一人正也仰头,觉天色不虞,平增心中无数躁意。
    李清珏轻拍他肩,道一句“少安毋躁”,罢了兀自眉心不解,似思着何事。
    容夕偏头看他一看:“爹爹何故不安?”
    “太子手中名录我已反复阅过多次,”李清珏直言,“六皇子可用武将俱已知悉,然而始终觉得漏了一环。”
    “漏了何人何事?”
    “不知,”李清珏摇头,“许是多虑,但着实难安……六皇子当下之计胜算逊于太子,想来不该这般冒险才是,未免太过轻率了。”
    “既想不出便毋须自扰,戒备便是,”容夕知他所言在理,觉六皇子确有暗手在后,否则如何敢兵行险着,不过眼下无从得知且万事迫在眉睫,只可见招拆招,于是安抚道,“爹爹有此顾虑,我便与怜华同守殿中。”
    李清珏颔首:“也好。”
    不远处一粒细碎烟火冲天起,李清珏话落凛神,转头与容夕四目一对。半晌后容夕转身行去,“保重”二字入耳。
    李清珏恨不能同行,两子与平怀瑱皆在殿中,他却仍缚于十数年前的身份而不得现身于皇帝眼前,挣扎往复,无奈捏紧双拳抑下满心浮躁。
    耳畔风嘶愈疾,周遭寒意更甚,然当头天色未及变动,人间万象已生震荡。
    叛军直闯龙潭之地,一时间宫人慌乱厉叫纷起,连片炬火照破黑暗,惊醒夜殿。
    养心殿中宏宣帝缓将眼轻合,平怀瑱上前欲将床帐放下,他似有所感知,抬手作阻。如此一举令平怀瑱只好作罢,收手退离龙榻,静望向入室处明黄缀珠的片片垂帘,听耳中喧哗渐近,愈近……继而戛然而止。
    天地止一霎。
    万籁俱寂之中,有声陡起,重重推开了养心殿门。
    四下着宫人装束者顿列队形,如盾护于龙榻五尺开外处,以容夕怜华为首,尽是太子私兵。
    叛军止步帘外,少顷,独一人挑帘入内,往前数步,视护卫如无物,对宏宣帝俯身行下跪礼:“儿臣叩见父皇,惊闻贼子作乱,特来护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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