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你身上那根白线,往回追溯是一片苍茫大地。”明光伸手推开戟尖,语气里带上毫不掩饰的恶意,“妖狐,你该是净思的徒弟,可你有没有想过……她乃堂堂地法师,睥睨苍生不知多少岁月,为何会偏偏看中你?无非是,她本就特意前去寻你,甚至那些最初推动你走上这条路的事情,也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而她始终冷眼旁观,只等着在你陷入绝境时捞上一把,就能得到你的感恩戴德。”
那年路过雪山的书生,一窝九只白狐妖,手染血腥的猎人,活剥皮毛制成的狐氅……
一幅幅烙印在心中最深处的画面此时尽数弥漫上来,明光眼睁睁地看着暮残声本就赤红的眸子变得愈加浓艳,仿佛下一刻就要滴出血来。
她伸手环住暮残声的肩膀,双眸中隐有白光流转,轻声慢语地道:“这些个圣人尊者,说什么正道天理,俱都是凉薄假话,只有……”
明光这话没能说完,暮残声反手一戟拍在了她身上,直接将其震出两丈开外,正好踏入一道火圈里,顷刻间火墙冲天而起,更有雷电滋滋作响,哪怕她有蝉翼为护罩,也觉得那雷火在一点点灼烧蝉翼,似乎要把她整个身躯焚尽!
“就算她见死不救,那也是她的本分。”暮残声漠然道,“修士之道抛却天道,无非‘从心’二字,她愿救是行善积德,不愿救亦不沾因果,哪怕她收我为徒另有谋算,那也是教了我安身立命本事的师父,而你算个什么东西?”
白夭嘴角微翘,适时地把手塞进他空出的左掌心,感觉那皮肤一片湿冷,于是嘟起嘴吹了吹,终于引得暮残声低头看了她一眼,反手摸了摸她蓬乱的头发。
被她这么一闹,心里绷紧的弦微微一松,暮残声这回直接抱起白夭转身就走,只要癸水阴雷阵还在,用不着他冒险动手,明光亦会消亡。
“等等!”明光眼见他竟然真的要走,连忙喊出了声,“就算你身具清正之气不惧阵法,可你怀中那丫头是个魔物,你带着她就不可能走出这里!”
暮残声理都没理她,因着此地实在不宜御器,便把白夭抱得更稳了些,脚下箭步如飞,眼看就要消失在明光面前。
废物。白夭趴在暮残声肩头,对着她无声地吐出这两个字,双眸里的恶意嘲讽几乎化为实质。
明光一咬牙,高声道:“若是你想让昙谷变成一片死地,自己明哲保身,那就走吧!”
她这句话说得狠厉至极,暮残声的脚步终于顿住了,虽然没有回头,却有刻骨的杀意扑面而来:“说清楚。”
明光冷笑了一声,干脆利落地道:“我都已经在这里困了一千年,为了保命不得不频繁蜕壳,导致命元空耗至此,你可知道我这样苟延残喘至今是为了什么?”
不等暮残声回答,她便冷冷道:“这里是优昙尊的疆土,我答应过尊上要死守在此,答应过她不会让冥降那个蠢货被他人利用,否则……妖狐,你是怎么落到这个地方来的?”
暮残声回首,沉声道:“我为救她跃下深渊,在快要爬上去的时候被人重新打了下来。”
明光眼中映出一道细如发丝的青芒,她一字一顿地道:“把你打下来的人是非天尊,而冥降也没有魂飞魄散,他就藏在昙谷里……整整一千年。”
第九十一章 冥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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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老鼠?”
听到凤云歌隐含芒刺的话,站在池边的那道老者鬼影竟然不觉愠怒,反而因为这三个字笑了起来,意味不明地道:“我现在确实是一只见不得光的死老鼠。”
他这样一说,凤云歌心中本来还有丝侥幸,这下子彻底灰飞烟灭。
这几天昙谷乱成了一锅浆糊,各种危机接踵而至,他们又与外界失去了联络,将大半心力都倾注在压制吞邪渊上面,旁的难免疲于应对。正因如此,很多东西他们都来不及去细思追究,直到今天邪疫突然发作,凤云歌从那些山民身上察觉到了疫毒,才惊觉山城内部也已经不安全了。
疫毒的源头或许是经水风由外入内,可是毒入肺腑尚且因人而异,要控制中毒者在短时间内一齐犯病,施咒者必须得在限定范围内有所动作,然而早在凤云歌和幽瞑来到昙谷的第一天,众弟子就把整座山谷里的幸存人口全部聚集到中央山城内,既是方便保护,也是统一管理,要说这些人里有不轨之徒做了这些手脚,而幽瞑连一丝一毫都没察觉,这是绝不可能的。
除非下黑手者虽在城内,却从不在他们的掌控中。凤云歌一念及此,几乎是在瞬息就想到了昙谷里那些比生人数量更多的死灵。
此间受魔罗优昙花影响,生者不得解脱,死者难以安息,双方都活在不同的幻梦中几难自拔,直到昙谷十二城的生死界限崩塌,生人与死灵猝不及防地冲撞到一起,若非萧傲笙和北斗行动果决,恐怕不等他们来救援,双方就会自相残杀殆尽。
幽瞑心系弟子抢先一步,正好赶上接应这几个小辈,待凤云歌赶到时,那些被玄微剑域和牵魂丝网隔开的死灵已经被幽瞑收入镇魂幡,彻底没了作祟机会,算是把内祸损失压到了最低。可是正因如此,他们在调查昙谷内情的时候就下意识忽略了这一部分,直到凤云歌在收回太素丹后察觉到上面缭绕不去的一丝阴气,这才有了把卷轴翻出来重新查阅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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