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进来的十四人,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就只剩下个零头。
倒在地上的十具尸体个个死不瞑目,丹田都被挖开,浑身就剩下个皮包骨,血肉精魄一概没了,被强行压跪在地的剩下四人恨得双目充血,仍控制不住浑身战栗。
欲艳姬一身红衣艳如血染,手捧一个白玉盘子,里面盛着几团鲜血淋漓的金丹,对王座上的青衣男人柔声道:“尊上,新取的好物,多用一些罢。”
罗迦尊的样子依旧没什么变化,不知是否因为伤势,他的神情有些倦怠,随手取了一颗金丹吞入腹中,便摆了摆手:“不用了,你下去吧。”
“尊上,您的伤势还未……”欲艳姬面露忧色,正要劝说几句,却见罗迦尊施施然起身,步下台阶来到那四人面前。
目光一扫,罗迦尊手指勾起琴遗音的下巴,端详片刻才道:“长得不错嘛。”
暮残声憋住一口气没发作,又觉得他语气古怪,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才发现不对劲——琴遗音这缺德鬼所幻化的容貌,颇似当年眠春山神虺神君。
他心里一跳,吃不准罗迦尊的心思,又唯恐欲艳姬看出什么。
欲艳姬手托玉盘款步走来,正要仔细端详,罗迦尊却已把那修士按在怀里,手掌狎昵地滑过他背脊,似乎满意那清瘦身段:“挺好,留下陪陪本座。”
“尊上喜好这口?”欲艳姬抬眼只能看到修士黑如鸦羽的长发和露出来的半截白皙颈项,眉眼流露出些许委屈,“难道奴不比他美吗?”
罗迦尊不咸不淡地道:“你不乐意?”
“奴不敢。”欲艳姬一福身,“只要尊上喜欢,奴就欢欣无比。”
罗迦尊似乎被她的回答取悦了:“你可以下去了,剩下三个随意处置。”
欲艳姬笑里藏刀,抬头又是一脸温顺:“那么这盘金丹……”
“本座说了,不用。”
欲艳姬端着盘子的手紧了紧,依旧柔声问道:“是否货色不够上佳,难合尊上心意?”
罗迦尊这次没说话,气氛一时凝滞,直到欲艳姬背后都渗出冷汗,才听他缓缓道:“你这么急着让本座养伤,是害怕玄门又将攻城,还是……想让本座早日替非天尊报仇呢?”
欲艳姬浑身一寒,她连头都不敢抬,直接跪在地上:“奴只是担心尊上的伤势。”
“那是本座委屈了你?”
“是、是奴不知分寸。”
罗迦尊终于笑了,他亲自把欲艳姬扶起来,温声道:“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吗?”
“奴告退。”欲艳姬一抬手,原本噤若寒蝉的魔族婢女立刻上前,将那些尸身拖出去,满地血污也在转眼间清理干净。
她犹豫了片刻,看了眼那个低头不语的修士,低声问:“尊上,是否需要奴搬出寝殿?”
“不必。”罗迦尊一手抚摸那头如墨长发,目光却看了过来,“你以为谁都有资格陪本座共枕吗?”
欲艳姬脸上终于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再不多看一眼,示意守卫将剩下三人一并带走,自己也退了出去。
殿门关闭,分明是烈日当空的白天,可这里依旧昏暗。
暮残声隐在一根大石柱后面,屏息等待时机,只见罗迦尊重新坐回王座,只手托腮,对跪在下面的人懒洋洋地道:“说点什么吧。”
“你不适合穿青衣,换成玄色吧。”
沉默片刻后,琴遗音如是说道,他抬头露出那张与虺神君少说七分像的容颜,神态温柔一如那位眠春山神。
罗迦尊目光如有实质般钉在这张脸上,许久不语。
暮残声背脊一寒,浑身绷紧如弓弦,却见琴遗音站起身来,原本脏污的衣袍化作如水青衫,他缓步走上石阶,居高临下地看着罗迦尊,唇角微勾,眉眼弯弯。
若说刚才还只七分像,现在已像了个十成十。
琴遗音俯下身,手指描摹过罗迦尊的脸庞,柔声问道:“大人觉得,我如何?”
暮残声:“……”
他浑身鸡皮疙瘩都炸起了,憋住一口气才没动,暗自发誓心魔要敢给他头顶青天,等下他就直接送其上天。
“自然是好。”罗迦尊似是痴了,伸手捧住那张脸庞,“让我魂牵梦萦的……就是这张脸,可惜了。”
“可惜什么?”
“这张脸同样不适合你。”
琴遗音终于笑出声来,往后退了一步,罗迦尊捧住的那张脸庞却还留在他手上,竟是一张薄如蝉翼、栩栩如生的面具!
“可惜你心眼儿太小,不叫欲艳姬看看这张脸,白费我一番好意。”琴遗音啧啧笑道,“看来,你是挺喜欢她了,连这点趣兴都不叫我满足。”
暮残声目光一沉,他将气息收敛得更隐秘,心里却如掀起涛浪——这两个家伙,究竟怎么回事?
第一百八十四章 踌躇
世事浮沉,面目全非。
这八个字用在罗迦尊身上,最贴切不过。
一千年前,魔龙罗迦败亡寒魄城,肉身为灵涯真人萧夙所斩,魂魄受灵涯剑镇压于天铸秘境,按理来说,罗迦尊早已形神俱灭。
如今倚坐在上的青衣男人,原是前任妖皇青鳞之子,昔日的眠春山神。
他本是个没有名字的半妖,最爱他的母亲早早离世,一生可谓命途多舛,虽在机缘巧合下成为一方山神,却少有释怀欢欣之时,就连眠春山神这一身份也被亲手养大的虺夺走,由此苦于怨憎,堕落成三首蛇妖,带给眠春山百年阴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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