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映阳是跟着两孩儿出的大殿,见他们进入柳林,也跟进去,他身子不受树木阻碍,可直接穿越而过,一直在两孩儿身后不远处。
三人来到一道围墙角,听得后方黑衣人已进了柳林,白映阳明知两孩儿听不见自己说话,仍忍不住急道:“恶人追来了,快从墙角的狗洞钻出去……”说完不禁一怔,心中奇怪道:“我怎知狗洞在墙角?”
中元节那晚,温玉福曾告诉白映阳,张恶虎追打白狐,白狐不敌被击伤,正是从会盟武馆墙边的一个狗洞逃走,可白映阳只是听说,毕竟未亲眼见到,虽知有狗洞,却怎能如此清楚是在墙角?
两孩儿当然听不到他叫唤,但大孩儿走到墙角,伸手拨开厚厚的草丛时,居然真的现出一个一尺来宽的狗洞,他当即和弟弟一前一后地爬了出去。
白映阳此时也无功夫去理会旁的,穿墙而过,见大男孩儿抱着弟弟在城中乱窜,不知不觉竟到了南郊树林。
梅龙县东南西北城郊都有树林子,而南郊林的树木尤其森,许多地方人迹罕至,坑洼坎坷,沿途烂泥枯枝,大孩儿抱着弟弟走在其中,十分缓慢。
林中不时传来狼嚎,大孩儿很害怕,却不敢点火把,偶尔几只蝙蝠飞过头顶,把小孩儿吓得哇哇大哭,用力乱扯哥哥头发道:“爹爹……娘娘……我要爹娘……我要回家……”
大孩儿咬牙强自往前走,他生怕弟弟的哭声让黑衣人听见,边走边哄。
小孩儿不懂事,哪里肯依,还用脚去踢他。
大孩儿也不过五六岁年纪,弟弟这般挣扎,他手上力气不够,一个没抱稳,失手将弟弟摔在草丛中。
小孩儿挨了痛,怔了一怔,随即哭得更凶。
大孩儿哄了半日,他依然不止歇。
小孩儿只道是哥哥故意摔他,发起脾气,哭了一会儿,突然扑向哥哥。
大孩儿没留意他有此举,给撞翻在地。
小孩儿坐到哥哥身上,张嘴在他腰上咬一口,以此泄愤。
大孩儿爬起来,重新把弟弟抱起,突然想起晚间吃不下饭,母亲给他了一块芝麻烧饼,让他饿了就拿出来充饥,那烧饼他之前咬了两口,剩余的仍揣在怀中,当下赶紧取出,塞进弟弟嘴里。
小孩儿得了吃的,果然不再哭闹。
大孩儿继续走,此时听得不远处传来“啊”一声孩童的惨叫,他打了寒颤,还道是黑衣人追上来,回头看不见有人,稍微松了口气,家人惨遭杀害的情景立刻浮现眼前,心中悲痛,再也走不动了,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把脸埋在弟弟肩上抽泣起来。
小孩儿一路流涕,现下却没哭,忽见哥哥哭了,忙把芝麻烧饼塞进他嘴里,还用两只胖嘟嘟的小手不住帮他抹眼泪道:“哥哥……不哭……哥哥……吃饼饼……”
大孩儿点点头,眼泪却止不住。
小孩儿道:“爹爹……娘娘……怎么……不找我们……”
大孩儿哽咽道:“等天亮……他们就来找我们了……”
小孩儿道:“吴婆婆……刘大叔……朵朵姐姐……卉儿姐姐……晓瑜哥哥……他们怎地都在地上……”
大孩儿垂泪道:“他们……他们累了,睡着了……”
小孩儿毕竟年幼,不明白何谓生死,信以为真,伏在哥哥怀中良久,忽见草叶上有只蚱蜢,通体碧绿,很是漂亮!他好奇心起,伸手欲捉,蚱蜢颇敏捷,一蹦就躲开了。
小孩儿从哥哥怀抱跳出来,追了上去,几番追逐,他已忘了适才可怕的情景,嘻嘻咯咯欢笑着。
大孩儿见弟弟还什么都不懂,今后不知该当如何,愈加酸楚,抱着膝盖呜呜痛哭。
白映阳看在眼里,想这孩儿也不过是个五、六岁年纪,却承受家破人亡的沉重打击,心中颇不是滋味。
大孩儿哭得一会儿,见弟弟跑得远了,正要叫他回来,一抬头,猛见有个黑影自远处而来,定睛一看,竟是黑衣人追到此地,登时魂飞天外!
黑衣人才到达附近,尚未发觉两孩儿的踪迹,四周查找,没朝他们方向来。
大孩儿脚轻步缓往弟弟慢慢移去,唯恐踩踏枝叶发出声音,让黑衣人发觉。
小孩儿正自玩得高兴,忽见哥哥朝自己走来,笑嘻嘻要叫他,却见哥哥一直摆手摇头作嘘声状,他虽不明其理,倒很乖巧听话,没发出任何声响,站在原地等哥哥。
大孩儿原拟无声无息走到弟弟身边,抱起他悄悄逃走,眼看离弟弟近了,仍不敢放松,就在即将走到时,脚底蓦地踩空,身子直往下坠。
原来密林深处有一小断崖,年月久了,崖边生满枝叶,覆在上面,大孩儿夜里看不真切,一脚踩中即堕下去。
白映阳和小孩儿同时大惊,小孩儿更失声叫道:“哥哥!”
这一声急切的叫唤,在俱寂的树林中分外清晰,黑衣人怎可能听不见,一个箭步冲至,把小孩儿提起,又见黑黝黝的草丛中有一大坑,探头一看,大孩儿兀自挂在枝叶上。
原来树林枝叶太过繁茂,大孩儿虽坠落,但孩童身轻,被纵横交错的枝桠卡住,并没往下落多少,他见黑衣人抓住弟弟,惊慌道:“放开他!”
黑衣人冷笑道:“你们终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看了一眼手中大哭大叫要哥哥的小孩儿,嘿嘿笑道:“你想要哥哥,便与他死在一处罢。”说着把他高高举起,将其脑瓜对准大孩儿的脑瓜,用力砸去,要把两颗小脑瓜一起砸得脑浆迸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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