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自己竟从未察觉,任由这样的事情发生,他如何对得起日前许下的承诺。
他说过,他要护着他。
可若不是他执意要人进宫,若不是他一厢情愿选男妃,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懊悔又愤怒,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传宫正司!”
宫正司掌事跌跌撞撞地跑来永寿宫,顶着大日头跑了一身的汗,却仍掩不住心底冷嗖嗖的。他从传令的宫人那里得知陛下今次发火是因为对影卫大人的称呼。
该死的!那些不懂事的小崽子,影卫大人什么位份,就应该叫什么称呼,偏偏扯出一个靳娘娘来。陛下听了岂能不怒?莫说越了位份,便是影卫大人当真是妃位嫔位,也不该像这么个叫法。
“奴才李贵拜见陛下!”宫正司掌事进门就冲贺珏跪了下来。
贺珏冷着脸,周身像是凝结着寒霜。
永寿宫静得连呼吸都不敢大声,那些宫人们个个畏缩地跪在地上,胆小的红着眼眶涕泪横流,更胆小的抖着身子几近晕厥。
其实贺珏是一个相当仁慈近乎纵容的君王,自即位起到如今,少有惩治宫人的时候。
便是内务府总管李庆余也时不时出格过,仗着早年照应陛下的情分,不仅能跟陛下说些玩笑话,偶尔还顶着怒火进言,被陛下骂了无数回,可也没有实质性的惩罚。还有那太医院的苏回春,是个不会圆滑处世的直肠子,经常在陛下跟前直言不讳,气得陛下面红耳赤,可也没受过什么处分。
宫正司闲置了好几年,除了一些掌事宫人送来的小打小闹,李贵都开始觉得自己是个摆设。
然而今天,不得了了。
或者说,从影卫大人入后宫的那一天起,这宫里就开始翻天覆地,不复从前。
前几日陛下亲自治了寿康宫掌事的罪,只因对方怠慢影卫大人,没让大人用上早膳。今个儿这回,又不知要牵连多少人,陛下不喜旁人怠慢影卫大人,这些小兔崽子竟然还没长眼,撞到了陛下的刀口上,陛下岂能轻易揭过?
“掌嘴!”贺珏愠怒中吐出两个字,是命令李贵的,“阖宫上下,所有叫过靳娘娘三个字的,全部掌嘴!”
李贵愣了愣,阖宫上下,那得是多少人啊?他光想想都觉得肉疼。
头一个便是内务府李总管,要知道靳娘娘可是从他嘴里叫出来,紧跟着多少宫人跟风,或因谄媚上司,或因随大流,以至于这个称呼在后宫成为了一种默认。也就勤政殿掌事张福手底下的宫人被压制着,一直叫着影卫大人。如今看来,怪不得前朝后宫皆传张福最得圣心,由此看来,的确如此。
“陛下,若要惩治阖宫上下,恐怕有不少人。”李贵小心翼翼地说道,便是连太妃都叫过,但他自然不敢去惩治太妃,也不敢在这当口不长眼地提出来。
“不少人?”贺珏几近咬牙切齿,竟然有不少人对靳久夜这般不敬,“你是以为法不责众,人多朕就不惩治了吗?
在这件事上,贺珏不会有任何让步,就算旁人觉得他残暴冷酷,就算失了如今的贤德名声,他也不在乎。
他必须要让所有人知道,辱靳久夜者,必惩之。
“先从永寿宫开始,每一个都要罚,若放过一个……“贺珏锋利的目光似乎在凌迟着李贵,李贵不敢抬眼,甚至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从一进门开始,他便是一直跪着的。
或是为了呼应当今天子的怒火,方才还日头正盛的天色陡然黑了下来,乌云压空,紧跟着一声雷鸣。
轰隆隆——
伴随着雷鸣声,是贺珏最后一句话,“若包庇徇私,李贵,朕要你的脑袋!”
下雨了,瓢泼大雨。
永寿宫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掌掴声,贺珏凛然看着屋檐下的雨帘,靳久夜不在永寿宫,连永寿宫的宫人都不知道他的去向。
若是去了玄衣司,他好歹会吩咐一声。但这次,很反常,竟然寻了一个时辰,尚未得到消息。
张小喜冒雨奔了回来,浑身淋得湿透,还未开口,贺珏便问:“是在玄衣司?”
“不,不是的,陛下……”张小喜脸上满是雨水,话也说不大清,“听玄衣司的人说,影卫大人被寿康宫带走两个时辰了。”
“带走?”贺珏注意到这个词。
张小喜应道:“是的,寿康宫那人说,影卫大人犯了宫规,太妃要惩治他。”
第24章 他伸手握住了贺珏的手。
四个时辰前, 正是凌晨时分。天尚未亮,一道黑衣人影矫健地翻进了永寿宫。
靳久夜躺在床上,霎时睁开了眼, 他察觉到了, 但却没有任何动作。来者是玄衣司暗侍卫林季远, 没有危险。
“头儿, 查到了, 大理寺昨日接到一起命案, 受害人没了左手。”
靳久夜在林季远进门之前,已然起身等在了房中, 房中烛火通明。他平日里有个习惯,夜晚也是要亮灯的。
黑暗会让他无法入眠,他会习惯于潜伏在黑暗中。
“凶手有行迹吗?”
林季远道:“属下从伯父那儿调的卷宗,凶手蒙面, 统一装束不辨男女, 共有三四个人,持短刀利刃, 动作训练有素,下手十分利落。”
这形容与那日的劫狱杀手十分相似,尽管他们只是来带走了一只死尸的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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