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字,很轻,却咬字清楚,在太极殿上每一个角落都能听见。可说出来后,周遭又沉寂了许久,突然秦稹爆发出一声呼喊:“陛下!”
众人像是突然反应了过来,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陛下,太极殿上不可玩笑,这样的话,实在有失体统!”秦稹义正言辞。
紧接着另一名文臣也附和,语气稍微好一点,但却引经据典列了一大堆,得了不少臣子的应和。
贺珏像是等着看他们的反应,整个人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没有愠怒,也没有尴尬。
他静静地看着,等那些人争了半晌,才开口:“朕从玉石关带回来一位医术了得的民间大夫,在养胎期间,朕的身体全权由他负责。至于朝政,朕也会尽力而为,好在玉石关一事已了,想来会空闲很多。”
“陛下,你在说笑吗?”秦稹愤怒不已,“什么养胎,还什么大夫,简直一派胡言,男子岂可怀孕?”
贺珏轻轻道:“朕体质特殊。”
辩驳得毫无力道,可就是这般云淡风轻的样子,气得秦稹脸色铁青。
他仍领头斥责,甚至下跪求请,台下数位大臣皆跪,贺珏静静地看着此情此景,“你们担心皇嗣,朕这不是有了么,还不替朕高兴?跪什么跪?都起来吧。”
众臣不起,秦稹道:“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若执意宣告天下,无异于让天下百姓都看了陛下的笑话,皇家颜面将置于何处?陛下请三思!”
贺珏觉着秦稹这老头儿有点费神,翻来覆去就那些话,有他领头附和的着实不少。
他叹了口气,站起身,声音也跟着大了些,“朕只是通知你们,可不是来跟你们商量的!林持,请疯医先生进殿来。”
不一会儿,林持便将一个青年男子带到了殿上,疯医认真捯饬一下,也算是一表人才。先是行过礼,在众人的瞩目下,缓缓开口:“男子怀孕最为惊险,为了陛下的安危,诸位大人们还是小声些,莫让陛下动了气。”
“是啊!”贺珏抚上自己的腹部,做出一副慈父模样,“别那般大声,惊吓了朕的孩子。”
秦稹脸色一僵,“陛下!”
话还没说出口,贺珏直接打断道:“不必多言,疯医先生医术了得,在玉石关救人有功,朕册国医之名,太府寺着手拨银两修建研究院,太医院全力支持人手典籍。”
“臣谢陛下!”疯医伏首谢恩。
众臣还未反应过来,贺珏已经命中书舍小官人宣告退朝,自己径直离了太极殿。
“这……这这?”跪了一地的大臣们面面相觑,终究还是站起身,在殿上议论纷纷。
其中秦稹就找上了疯医,“是你蛊惑了陛下?你这个祸国殃民的妖医!”
疯医对这等谩骂指责完全无感,要知道民间那些普通百姓的言辞比这太极殿上的文人清臣要激烈粗鄙得多。
眼下这些话,听起来就跟挠痒痒似的,完全对他没有任何伤害,他恭敬地行礼:“寺卿大人慎言,陛下英明神武,岂是臣等能蛊惑的?怀孕一事,由不得臣子们信与不信,只要从陛下口中说出来,那就是铁板钉钉的事实。日后身为同僚,下臣还要提醒各位,莫要恼了陛下才是。”
说完,疯医也直接离开了太极殿,留下一干人等。
“阁老,你方才怎么一句话都不说?陛下这般言行,莫不是疯魔了?”秦稹开始求助齐阁老,“什么怀孕,什么皇嗣?也不知陛下心里怎么想的,若真有了自然是好事,可分明陛下是在胡说八道,且看他到时候能不能生出来,唉,这不是闹笑话吗?”
齐阁老心里猜了个大概,兴许跟册后一事有关,若陛下心里只能容得靳久夜一人,若日后没有子嗣,必然也要宗室之中挑选旁系。只是非要闹这么一个笑话,陛下何必损害自己的威严?
他叹息道:“恐怕陛下心意已决,我等如何言说都是没有用的。”
“就算没用,那也必须要说,你且想想天下人会如何看陛下?”秦稹急切道,“陛下登位几年,做了多少利国利民的好事,可若因为这么一件坏了名声,旁人只会骂他是个昏君。”
说到昏君两个字,秦稹着实不解气,“眼下我觉得,陛下就已经成了昏君,从前多么贤明的陛下,怎么就现在这样子?前年选男妃,去年册贵妃,今年……呵,好得很,自个儿都怀孕了!不行,我这就去勤政殿找陛下谏言!齐阁老是否同去?”
齐阁老揉了揉眉心,感觉心里好累,他虽然没有秦稹这般气愤难当,但也没有完全理解贺珏的心思。他只想回家去看新生的孙儿,好不容易将儿子盼回来了,朝堂上这些糟心事能少一桩就少一桩吧。
“乐之在家中陪伴郡主,我回去问问他,让他去劝陛下吧。”齐阁老如此说道。
秦稹一想,嗯,还挺有道理,于是道:“那就拜托齐阁老跟小齐大人了。”
其他臣子有的见齐阁老反应并不强烈,遂也缩了心思,找了借口归去,有的声称事务繁忙,直接去了衙门当班。到最后留在秦稹身边的不过四五个人,他看着这四五个同僚,忽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难道就任由陛下这般作弄?
勤政殿。
贺珏一回来就立刻吩咐了张福,守紧殿门,任何人求见都不见。张福消息灵通,听了太极殿上的传言,行事愈发战战兢兢,勒令手底下一帮小宫人亦只管低头做事,外头有想打听的,一概推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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