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都是分别,哪里不一样?”
“上次我知道你还好好的,知道你不会死。我想你的时候,能够找到你的新闻,你还活着!”霓雨说:“但你如果去了平行宇宙,我要怎么才能看到你?”
沉驰眸光激烈震荡,深长地叹息,“原来是这样。”
霓雨看出他正在动摇,迫切道:“先生,求你,带上我。”
“我会让你去送死吗?”沉驰问。
“你就当我们一起死!”
“但我想你活着。霓雨,你给了我许多绝无仅有的回忆。”
说这话的时候,沉驰的声音很轻,语速也很慢,眼神变得有些远,像是在时空里回溯。
霓雨终于安静下来,一滴眼泪滑落,再也止不住。
战斗形态流泪,不是那么美好的画面,但霓雨忍不了。
“宝贝。”沉驰忽然说。
霓雨动作一顿,以为自己听错了。
沉驰刚才在说什么?豹豹?可自己为什么听成了宝贝?
沉驰没有叫过他宝贝,以前是04,后来唤作霓雨,开玩笑时叫豹豹、小豹子、笨豹子。
可沉驰又叫了一声,“宝贝。”
这回霓雨听清楚了。
“先生,你叫我什么?”
“宝贝。”沉驰说,“难道你不是吗?”
霓雨眼中的雾气更加浓重,眼泪大颗大颗往下面掉。
他多么不甘心,一头扎进了牛角尖,不停地想——我们为什么要出生在这个时代呢?如果生活在灾难降临之前,那该多好!
沉驰是高级军官,而他是身世不太好,凭着努力、天赋、军功赢得沉驰注意的战士,他们都是真正的人类,没有谁被感染,没有谁需要接受寄生手术,也没有谁生来就肩负着拯救地球的重任。
他们只是普普通通地相爱了,就像千万来年的人类那样。他们会度过波澜壮阔却又风平浪静的一生,无需为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付出生命,彼此诀别。
这么简单的事,他们却做不到。
“坐下来吧。”沉驰说:“给你讲讲我的过去。”
霓雨沉浸在浓重的悲伤中,缓慢地坐在地上,双眼发直地俯视沉驰。
“从我记事起,情感就很淡漠。我的父母之间没有爱,他们结婚、生下我,只是出于利益的考虑。”沉驰说:“我常年见不到父亲,见到母亲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很多人说寒厌首领生了个冷血动物。”
霓雨摇头,“你不是。”
哪有冷血动物,会不惜牺牲自己,去拯救一颗星球?
沉驰笑了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蓝星夫人是我唯一关心的人。不仅因为血缘,更因为她是唯一一个对我笑,给我讲天地之大的人。可惜,我们相处的时间实在太少。年纪特别小的时候,我连她都抗拒,世人的所有喜怒哀乐,我都无法感同身受,好像有一个笼子将我关了起来。现在才明白,那是生命密码作祟,我本来就不该拥有人类的情感。”
霓雨仿佛看到了孩提时期的沉驰,沉默冷清,孤零零地站在辽阔的空白中,眼中全无焦距。
他以为自己的童年不幸——没有父母,由人造子宫孕育,成为战士之前没有离开过地下避难所,在“无头教官”手下受过数不尽的罪。
可好歹,他有同伴,受伤时有人帮他吹吹伤口,睡不着的时候有人和他说说小话。
沉驰的身边,却只有一个长期在外征战的蓝星夫人。
“蓝星夫人留在首都的时间很少,但每次回来,都会抽空陪伴我。我小时候像个色盲,看到的所有人都是透明白,只有蓝星夫人,她……”沉驰斟酌一瞬,“她是暖色调的。她教我,人类最宝贵的能力是共情。‘焦岸’的战士是为了什么而杀戮?是为了保护那些比自己脆弱的同胞。若是没有共情能力,就无法成为优秀的军官。”
霓雨第一次知道沉驰时,沉驰已经是少将,年轻而杰出,是统治集团新一代中最亮眼的人物。
“共情很难——起码对我来说是这样。”沉驰笑了下,“我不认为我学会了,但我不想让唯一关心我的人失望。我处处学蓝星夫人,去了解军队、了解病毒、了解通道……”
霓雨忍不住打断,“所以你以前说,你去过‘焦岸’绝大多数通道?”
沉驰淡笑,“你还记得。”
霓雨将羽翼往前收拢,罩住了沉驰。
好似世界坍缩成了小小的一团,他们在其中依偎取暖。
“我努力在蓝星夫人面前显得优秀,可最后,我没能在寒厌手中救下她。”沉驰停顿了很久,“后来,我遇到你。”
霓雨心脏被揪起,血脉中充斥着热息。
“我第一次发现,有人活得这么鲜活。”沉驰目光深邃温存,“蓝星夫人教我的一切,都在你身上。”
霓雨咽了下唾沫,“先生……”
“你跟着我回家的第一天,在我的后院里‘飞天’。”沉驰说:“我头一回发自内心地想笑。”
霓雨讶然。
飞天?什么意思?
花了接近半分钟,霓雨才想起,自己在隔离器里待了太久,被沉驰带走后终于能够活动筋骨,于是趁着没人看见,凭出众的跳跃能力高高跃起,想象自己是个超人,一手折在胸前,一手举起,摆了个飞天的姿势。
沉驰居然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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