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君罔上,藐视国法,你要不还是自己去认罪吧。”星珲诚挚地建议道。
“我不,能拖一天是一天。”楚珩斜了星珲一眼:“大不了被罚,受着就是了,只要死不了。”
“……”
此人思想觉悟太低,已经没救了。
“还有,你不是也知道,还帮我掩着,欺君也算你一份。”
“那要不我先招了吧,顺便告发你,说不定还能从轻发落。”
楚珩挑了挑眉:“你敢?”
这人自己不知悔改就算了,还拉人下水,拦着别人踏上正途,星珲敢怒不敢言。
“行了,我先回了,这事不用多想,没什么的。你还是担心一下怎么跟师娘解释你跟苏朗吧。”楚珩说完就立刻原路回去了。
星珲凝视他匆匆远去的背影,心里的沉重依旧未散,尽管楚珩说的轻松,可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那位千雍境主,来者不善。
但是无论如何,一切的担忧在诸多变故真正来临之前都是无用的,他们能做的只有静观其变。
自从知晓了千雍境主入京后,星珲眉眼间总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忧色,做事也有些心不在焉的,苏朗见他一连几日如此,不由问了两句。
星珲回过神来,看着苏朗欲言又止,想了又想嗫嚅着开口问:“苏朗哥哥,如果我以后有事欺瞒了你,你会生气吗?”
“欺瞒?”苏朗偏了偏头:“你欺瞒我什么了?”
星珲沉默了一下:“没什么,我说以后。”
苏朗想了想,笑道:“那要看你欺瞒我什么了,小事就算了,大事嘛……”
“应该也不算是大事吧……”星珲心虚地低下头。
苏朗垂眸看着他,心里哪里还能不明白他的小少主肯定是有什么事欺瞒了他,这几日闷闷不乐想必就和此事有关,但是他不想说,苏朗也不愿逼他。
苏朗揉了揉星珲的头发,将他抱进怀里:“好了,我相信你有你的理由,不会怪你的,嗯?”
星珲抵着苏朗,闷闷地点了点头。
又过两日,进京朝拜的世家家主、各城城主们纷纷抵达了帝都。
星珲是在傍晚见到一叶孤城来人的,彼时他和苏朗从宫外回来,正沿着长廊往武英殿的方向去,重重回廊的尽头背对着他们站了一个人,年轻俊朗,长身玉立,似是正在等人。
星珲看着远处的背影只觉得有些眼熟,等走近了几步,他脚下猛地一顿,恨不得掉头就跑。
漓山来人,他和楚珩都猜错了。
来人显然是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慢慢转过身来,脸上带着点莫名地笑意看着星珲,懒洋洋地开口:“小星珲——”
下一瞬,来人身形一闪,眨眼间停在了星珲面前,抬手捏了捏星珲的后颈,笑眯眯地继续道:“我的媳妇儿呢?”
星珲浑身的寒毛都炸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星珲:被扼住了命运的后颈皮.jpg
第45章 折翡
大胤帝都有巍峨肃穆的九重宫阙,亦有煌煌繁华的万家灯火,泓然汪洸的护城河明确了这一方夜幕之下肃穆与繁华的界限,也在权力与臣服之间划开无法逾越的鸿沟。
敬王凌熠站在帝都红鸢楼的雕花木窗前,眺望着远处的重叠宫阙,扶窗的手指在不知不觉中蜷缩成拳,嘴唇紧紧抿起,神情晦暗而阴鸷,借着朦胧月色的遮掩,脸上尽是不甘之色。
“爷——”
妖娆娇媚的女子一双玉手从背后环了上来,凌熠瞬间换上一副如痴如醉的神色,转身将温香软玉拥入怀中,低头含住了朱唇上的一点妃色胭脂。
他不能流露出任何的不甘与愤恨,帝都处处是那个人的眼线,纵情声色是他的屏障,他不能再犯和他兄长同样的错误,数年筹谋,只为一朝。
那一天不远了,他想。
夜黑如墨,帝都城外十里,小小的寺庙在这软红十丈中偷得一点难得的悄然寂静。
“施主想好了?”方丈禅坐在蒲团上,一双眼深沉如无波古井,阅尽人世沧桑。
“佛不渡我。”千雍境主燕折翡全身笼罩在一袭黑袍里,将手中佛香恭敬插进炉中。
“是你不愿被我佛渡。”
“很多年前,我也相信佛渡众生亦渡我,是我没有福分,如今我却已不配被佛渡了。”
檀香袅袅间,燕折翡转身而去,将将踏出佛堂的那一刹,身后的方丈忽然开了口:“寺后有一株海棠开了。”
燕折翡脚下微顿,而后一步踏出佛堂:“谢谢你,惜朝。”
方丈闭上了双眼,佛前烛火如豆,昏暗中似乎有晶莹在眼角一闪而过。
这个世上,能让人从地狱里走回来的,只有两样东西,爱与恨。前者能让人重回人间,宛若新生。后者能让人将地狱一起带回人间,宛若重生。
千雍境主燕折翡想,他这辈子都不能是第一种了。
佛不渡他,道不渡他,人也不渡他。
烟火人间三千道,没有属于他的路。
寺院后的一株海棠静静绽放,绯红的花朵层层叠叠,在院中石灯烛光下美得有如晓天明霞,就像当年在洱翡一样。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燕折翡在花前独自良久伫立,任由夜露晨霜渐渐浸湿肩头。
天要亮了,该去见见那几个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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