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来什么,叶书离话音刚落,就见露园管事引着名敬诚殿传令官进来禀告,陛下宣他们俩即刻进宫面圣。
星珲书离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神中准确读到了自己心中所想,两人头一次如此迅速地达成了默契的统一战线。
对于某些不仗义的人,该卖的时候就得卖。
叶书离笑眼弯弯,领旨应是,展开手里的描金折扇摇了两下。
星珲忽然觉得,扇子上写着的“优秀”两个大字和他二师兄还是有些相配的。
华灯初上,星珲和叶书离随着敬诚殿传令官一起,刚到宫门口,就见苏朗走了过来拦下星珲:“我和陛下请示过了,让你二师兄去面圣就好,你跟我过来。”
这样就更好了,万一以后楚珩再算起账来,反正卖他的不是自己,就让他们两个人去撕吧。
星珲求之不得,忙不迭地跟着苏朗走了。
叶书离一个人进了敬诚殿,陛下正独自坐在窗边下棋,他请安问礼,凌烨挥手道:“过来陪朕手谈一局。”
叶书离从容起身上前坐下,拈起一枚黑子,笑道:“臣不擅下棋,陛下有所问,臣不敢欺瞒,定知无不言,楚珩就是漓山东君。”
凌烨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倒是知道朕要问什么。”
叶书离微微笑了笑,落下一子:“楚珩的生母姓姬无,漓山东君就叫姬无月。他在漓山有两套道牒,一套是楚珩,师承占星阁主穆熙云,另一套是姬无月,师承东都境主叶见微。”
这也是为什么,楚珩入职武英殿核查身份时,漓山道牒不曾有假,一直未被查出来的原因。
凌烨神色不动,继续落子,叶书离顿了顿又道:“他三岁时不曾有灵骨,是因为他幼时不足,又害大病,太过体弱,想来也是楚家觉得他活不长,对一个庶子并不上心,胡乱应付就算了。后来是他生母发现他对武道有非比寻常的天赋,以想法子续他一命的借口请来了漓山占星阁主穆熙云,将他带到了漓山。”
叶书离眼睛眯了眯,笑道:“说起来,钟离楚氏很亏,这一辈的楚家弟子没有几个天资超群绝伦的,偏偏一个本是放任自灭,丝毫不曾上过心的庶子,却恰恰是为武道而生的——楚珩是一品天级,所以他是大乘。”
凌烨执棋的手微微一顿,武道传承千年,即便是几百年前的九州第一武者,宜山书院的太元道祖也不曾臻至天级。
叶书离垂下眼睛,沉吟片刻落了一子,再次开口时声音低沉,看不清神色:“两年多以前,他自己压境封骨,就是现在看到的样子,只是每个月的十六那一日,会回境大乘。当年他说是为了磨砺武道,可我是不信的,不然怎么这么久了,他都不曾进过一步。”
“其中缘由,臣不便多说,还是有朝一日让他自己告诉陛下吧。臣听星珲说起过,武英殿的剑阁里有一把剑,据传漓山东君曾用过,这把剑确实是楚珩的,它叫‘明寂’,它是楚珩的心血所凝,却也是他的心结所在,那时他亲手将这把剑扔下漓水,也是亲手将自己推下深渊。”
“臣很久没见过作为漓山东君的他真正出手了,上林苑春猎是几年来头一次,只因为陛下。”叶书离敛去了脸上所有的笑意,抬头直视凌烨的眼睛,正色道:“陛下,你是他的救赎,只有你能把他从深渊里带出来。”
夜色微浓,凌烨亲自将叶书离送到殿外,叶书离刚下了两步殿阶,忽然想起了什么,笑眯眯地回头,向凌烨道:“忘了禀告陛下,楚珩畏罪潜逃,现在往鹿水去了,臣以为他这般欺君罔上,应当抓回来好好惩罚才是。”
凌烨点点头,但笑不语。等回到殿内,挥手叫来了天子影卫首领凌启,将身上一枚玉佩递给他,淡淡吩咐:“你亲自带几个人,去趟鹿水将楚珩带回来,把玉佩给他,告诉他若是人不愿回来,玉佩也不用回来了。”
凌启领命而去。
窗外半轮圆月斜斜地穿过树梢洒下一地清辉,凌烨微微抬了抬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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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珲亦步亦趋地跟着苏朗往武英殿的方向去,一路无言,到了房门前,星珲觑着他的神色,终于忍不住开口小声问:“让我过来是要做什么?”
苏朗似乎心情不错:“我把那只跑了的兔子捉回来了。”
星珲的脊背顿时窜上一丝丝凉意:“……你怎么知道就是那一只?”
苏朗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星珲一眼,星珲被这一眼看的心里发虚,忙偏过头去,不敢与他对视。
兔子被关在笼子里放在桌案上,白茸茸的一团缩在角落里,委屈又有点可怜,苏朗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笑道:“我当然知道就是那一只,这么不乖的只有他了,好认的很。”
兔子被他戳的往旁边挪了挪,星珲也跟着兔子的脚步悄无声息地往外动了两步,苏朗似乎是有所感,偏头朝他看过来,星珲脚下的动作连忙一停。
苏朗显然是看到了他的小动作,扫了他两眼,却也不戳穿。桌上摆着两只花瓷盘子,苏朗从其中一只里拿了根胡萝卜弯腰喂给兔子,状似很正经地问:“你说这只兔子那么不乖,要怎么办才好呢?”
仿佛不乖的真的只是这只兔子。
星珲沉默不语,企图蒙混过关,苏朗这回没再纵着他,又重复问了一遍:“星珲,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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