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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手下们殷切的目光注视着,唐杨只觉得头皮发紧,他张了张口,正欲出声作答,冷不防冷宫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其中一道带着哭腔的女声尖锐高亢,竟硬生生地冲破重重宫墙,涌进所有人耳中。
    “悦儿啊,我的悦儿在哪里?有人把悦儿掳走了,你们拦着我是想作甚?我要找悦儿!”
    被禁军拦在殿外的不是旁人,正是太子的生母陈皇后。
    皇后竟然知道太子在冷宫?在一瞬间的惊讶之后,唐杨心底更多的是了然。他看了方祈一眼,又看了沈孟虞一眼,后者显然也听清了外面的骚动,前一刻还有些散涣的视线急速凝聚,下一刻回看过来时,已无任何震惊。
    手中狭刀落下,唐杨终于下定决心。
    “放人。”
    冷宫大门又一次开启,迎来了最后的客人。
    当陈皇后梨花带雨地冲进来时,方无道已经放开对萧悦的钳制,从鬼门关前走了一圈回来的太子瑟瑟发抖地扑进母亲怀里,逃离了噩梦的少年牙关不住颤抖,他几乎是崩溃地大哭着道:“母后!母后!父皇要杀我!父皇他要杀我!母后救我!”
    太子一言,道尽其间惊心动魄。陈皇后虽早已和皇帝离心,但也未曾料到昔日枕边人竟如此心狠,母亲的身份在这一刻压过所有尊贵的名号,只是她还未开口大骂萧赞,那厢萧赞却先一步啐了她们母子一声。
    “废物就该死!”许是知晓自己此刻已到穷途末路,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帝王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就这样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暴露在世人面前。
    “你们真是好谋划,好手段,只恨寡人当年帝位未稳,碍于面子放过了你们沈家,若是那时斩草除根,你,她,你们哪还有今日?当年沈太后那个老毒妇害我母妃,我便杀他儿子,这都是你们沈家欠我的!是你们欠我的!”
    十年心血布局,却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强弩之末的皇帝不甘地嘶吼着,怒叫着,恨不能把沈孟虞这个幕后之人生吞活剥。
    直到一柄剑锋拦住了他。
    “他们欠你的,我还。”
    方祈的声音冷静至极,人也冷静至极。只见他微微垂眸,攥在胸前的右手五指骤松,众人眼前金光一闪,急急睁眼时,那枚代表先帝之子身份的玲珑舍利锁竟已落入萧赞手中:“今日之后,世上不再有先帝的遗腹子,你所恐惧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皇权帝位近在咫尺,怎会有人这般轻易地放弃?唐杨倒吸一口冷气,刚想问一句那先前的承诺又该如何作数,却听方祈接着道。
    “但你欠他们的,也需得还回来。”
    嗯?萧赞抬头,浑浊的眼中还残留着夺回至宝的惊喜,只是这份惊喜随着方祈的下一句话瞬间灰飞烟灭。
    “我要你传位于太子,放过沈家,放过今日在场一切知晓你的秘密之人,若你不肯,那我现在就杀了你。”
    重重话音落下,冷酷,决绝,带着杀气,然而满身是伤的少年刺客却只是一脸疲惫地站在那里,盛满倦意的眼睛掠过众人或惊讶或窃喜的脸庞,在触到沈孟虞一直追随的目光时微微一缩,随即转向他处。
    萧赞纵然心底有一千一万个怨恨,但他已然全盘皆输。穿了十七年龙袍的皇帝与最卑贱的奴隶一样,生死关头,他做出的选择,也只是苟且偷生,仅此而已。
    他紧紧攥着手心的长命锁,这是他此生能握住的最后一件宝贝。
    萧赞道:“寡……寡人……我答应你!寡人发誓,今日之事,不再追究!”
    沈孟虞此时突然上前一步:“传位太子,需得御制诏书,广传天下。还请陛下告知我等国玺所在,臣身为太子少傅,愿亲执笔,撰此文。”
    面对沈孟虞咄咄逼人的架势,萧赞倒是淡定下来。即使今日之后帝位不保,余威尚存的当朝皇帝也不愿就这样轻易地将这片江山社稷交托出去:“玉玺被我放在安澜殿右暖阁的十二重宝匣中,此匣的开启方式全天下只有寡人才知道,你等……”
    只是他话还未说完,却听另一边方无道突然冷哼一声,被人无意间看扁的盗圣正憋着一肚子火,他不好当着众人的面撒气,遂将所有力气用在脚下,顷刻间袍袖扬起,人影已在殿外。
    “这有何难!你给我等着!”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方无道手上拎着十二重匣中最小的那只碧玉匣,在殿外一众禁卫的注目下光明正大地返回殿中,这厢沈孟虞从皇后手中接过早已备好的御制纸笔,诏书草就完毕,萧赞就是再想拖延,也于事无补。
    重重密锁的碧玉匣在盗圣手里就像纸糊的一样,方无道不过随手摆弄一下,匣中机关吱吱作响,无数人向往的、渴慕的、觊觎的传国玉玺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暴露在世人眼中,美玉无瑕,比萧赞此刻的脸色还要白上三分。
    方无道手上托着碧玉盒,走近前来,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直接将玉玺交给沈孟虞或者皇后时,却见他走到一半忽地一转,却是径直来到方祈面前。
    “这是你的东西,师父交给你,你想怎么做,由你自己决定。”
    从来未将此等俗物放在眼里的盗圣此生头一回为权势折腰,单膝跪地,郑重其事地将玉玺奉于自家徒儿面前。
    一殿默然中,陈皇后抱着太子,刚想说些什么,只是原本与她结盟的沈孟虞却在此刻忽然出手,不知何时染上殷红的衣袖挡在她面前,袖底寒光一闪而过,陈皇后心头一凛,再不敢出言置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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