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有什么好可是的。”凤祁不由分说打断他,“你昨晚就没休息,今天又赶了一整天路,明日还要去上课。你这人是不会累吗?”
……反正没你这么娇气。
季朝云腹诽一句,耐着性子道:“我是想问,不收拾出来,我住哪里?”
凤祁:“……”
这院子里一共两间卧房,这间不能住,那不就只有……
凤祁余光朝右侧卧房一扫,有些迟疑。凤二殿下打出生起就没与人同住过,这层心理防线没那么容易跨过去。但若现在让季朝云走了,下次要再把人忽悠来文曲峰,恐怕更不容易。
凤祁一咬牙:“睡我卧房去!”
季朝云有些诧异,不过没有拒绝。
此刻已是主峰宵禁时间,没有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凤二殿下跟着,他恐怕刚穿过结界就要被夜巡弟子抓回督查殿。而另一个原因是,昨日意外显出妖身,今日又奔波了一整天,他的确有些累了。
凤祁睡前讲究,一定要去屋后的温泉水里泡一泡,解解乏。他这一泡就泡了小半时辰,眼看夜色已深,可待他轻手轻脚回到卧房时,却发现季朝云也还没睡。
他身上只着中衣,沐浴完后头发随意散着,正坐在灯下阅读。
龙族生活在水中,不见日光,因而天生肤色冷白,这在季朝云身上更为明显。而此刻在灯下,轮廓立体的五官被裹上一层暖绒的光,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血色。
凤祁倚在门边静静看他。
不知怎么,原本还有些别扭的情绪,在看见此番景象的一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隐秘的、无法言说的悸动。
凤祁目光在季朝云脸上一寸一寸描摹,心中忽然有些惋惜:他若不是个男子……
这思绪在他脑中一闪而过,凤祁簇然清醒过来。
他方才在想什么?
若季朝云不是男子,他要如何?
可惜他没有时间再胡思乱想,季朝云合上手中的书卷,抬起头:“你一直站在那儿做什么?”
“……没事。”凤祁若无其事走上前,扫了眼他手里的书:“你怎么又拿我登云楼的藏书?”
季朝云眼中闪过一丝心虚,而后面不改色道:“书放着不就是给人看的么?”
季朝云从登云楼拿书已经不止一两次,凤祁回回就当没看见,到现在已经把小妖龙惯得颇有些得寸进尺。
凤祁居高临下凝视着季朝云,最终没与他计较,抬手熄了灯:“睡觉!”
屋内一时陷入黑暗,季朝云在黑暗中听见凤祁翻身上床的窸窣声响,迟疑片刻,也跟着爬上床。
季朝云曾说过凤祁甘泉为饮桐木为栖,不懂人间疾苦。他那会儿不过一时气话,却没想到,此人当真如传闻中的凤凰一般讲究。
凤二殿下的床榻是上等梧桐木所制,铺着柔软的床褥与绒毯,躺上去舒适无比。
季朝云摸着身上的绸被,心道,不知道的,还当此处住了位多金贵的小公主。
二人分躺在床榻两侧,中间隔着一人宽的空隙。季朝云侧身背对凤祁,听见对方在身后问:“季朝云,你是不是一直对我们这种出身仙域的人,有些偏见?”
季朝云好一会儿没回答,问:“为什么这么问?”
“感觉。”凤祁道,“我听闻你在常青苑时,时常去鸿蒙山帮助别人通过秘境,所以书院内许多散仙都很喜欢你。这可一点不像我平时认识的你。”
季朝云沉默片刻,低声道:“我自凡间而来,自然与散仙更加亲近,书院内其他弟子不也如此?”
鸿蒙书院派系划分十分清晰,散仙要么依附于仙家子弟,要么各自抱团取暖,这一点的确并不少见。
“没什么,只是我总觉得,你不像是那种看重出身的人。”凤祁道,“你刚来仙域没多久,了解甚少,有没有想过这里其实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差?至少我……就不是你想的那样。”
季朝云又沉默下来。
屋内陷入长久的沉寂,久到凤祁以为对方已经睡着,却听季朝云忽然道:“你方才说的话,我同意一半。”
仙域还是那个仙域,但你的确不是那样的人。
凤祁下意识追问:“哪一半?”
“……自己想。”
季朝云从怀中摸出荷包放在唇边轻吻一下,轻声道:“睡了,晚安。”
凤祁扭头看过去,黑暗中,只能看见季朝云隐藏在黑暗中的侧影。
他静静看着那道侧影,许久,轻轻笑了笑:“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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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季朝云按时到达课舍晨读。
凤祁几乎不上早课,原因无他,只是起不来床。早晨季朝云离开时原本想将他叫醒,不过凤二殿下昨夜刚半恐吓半威胁的说了自己起床气极其严重,为了不被这位大爷丢进水池,季朝云最终没敢吵醒他。
不过当季朝云午后来到演剑坪时,却一眼看见了站在空地中央的凤祁。
凤祁似有所感,扭头朝他所在的方向看过来。二人目光簇然相对,季朝云下意识移开视线。
凤祁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却很快收敛下来,大声喝道:“还不快过来,午课的钟都敲了两回了,磨蹭什么呢。”
弟子们陆续到达演剑坪,叶沉星贴在季朝云耳边低声道:“这花孔雀怎么在这里?他们高阶弟子最烦来督导我们练功,躲都躲不及。这花孔雀平时自己的课都不上,也没人敢让他来督导练功,今日是吃错什么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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