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到天黑,明庄主总算是将那篱笆给勉勉强强圈好了,他差点没累瘫地上,比杀人都累。小鸡“叽叽叽”地冲他直嚷嚷,田田有样学样,拉着他的衣袖兴奋道:“爹爹呀!小鸡是在感谢你哦!”
得了这么一声甜甜的“爹爹”,明庄主又活了过来,若是能再得那人一声“夫君”,他也就齐活了。
当晚,祝汸亲手给明曜盛了碗汤,明曜再度受宠若惊,原来想要获得少年的善意竟是如此容易。不仅是少年,就连西塔与盛毓娘都对他刮目相看,殷勤地帮他搛菜。
明曜有些尴尬,有些不适应,心中又升起一股怪怪的暖流。
他看得出来,他们都是很真诚地在夸赞他。
他是明池山庄的庄主,人人怕他、敬他,从也不缺人夸他,可他们怕的、敬的、夸的都是明池山庄的庄主。
此时他抛去外面这层身份,做一个全新的自己,竟能得到这样的对待。
他心中颇多感慨不时涌来。
那位大姐其实早已被祝汸治好,只不过为了不露馅,还需在床上多躺几日。
盛毓娘每日替她摸脉,喂她喝药,几日后,大姐醒来,身子良好,对他们是谢了又谢,他们给大姐留了许多衣服与吃食,还想给银子,大姐说什么也不要。
临走前,小孩跑来恋恋不舍地与他们道别,尤其是田田。
祝汸看到田田伸出手指点点小孩的脑门,有道只有他们神仙看到的光微微一闪,是给予小孩的神的祝福,祝汸淡淡笑,他的田田也是个好孩子。
至于那位大姐,那日经他医治后,便可确保此生无忧。
将来若是战争当真爆发,这对母女总能活下去。
先前那位男人在边境打仗的女子,听闻他们要去西域,还拜托他们写封信带去给丈夫。
祝汸心情好,是他亲手写的,当着女子的面封好,承诺一定会带到。
镇上本就没多少人了,这几日,他们看着,能帮忙的都帮了,三日后离开此处,继续往西行。
明曜则是暗松一口气,总算不用再继续帮着捉小鸡、圈篱笆,找丢失的羊,甚至是用叉子叉鱼!
这几日,他将平生从未干过的事都干了个遍!
临到上车前,西塔又有些不好意思,盛毓娘也不知到底该上哪辆马车,不知此时又该喜欢谁。明曜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思考,是趁热打铁上了少年的马车,还是稍缓以徐徐图之?
祝汸早已上了马车,将帘子一掀,催道:“怎么还不上来!田田要听你讲故事!”
明曜翘起嘴角:“来了来了!!”他赶紧跳上马车,心中暗道,还是趁热打铁的好。
西塔也松了口气,看向盛毓娘,盛毓娘又摸出个银元宝给他:“辛苦你了少侠!我们是为了爱!这你也收着,压压惊!”
西塔再度憨憨收到怀中,与盛毓娘一同上了马车,他将马鞭一甩,将马赶走。
阿兔与小虎跳上车辕,相视一笑,马鞭甩出,跟在后头也走了。
越往西,路过的村子镇子便越是荒凉,还常碰到拖家带口往南方逃的人,他们这一行反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其中又遇到过两拨刺杀,这两拨都是明曜自己的人,自然是没什么大碍,第一拨,明曜非要去挡在祝汸身前,再受了点小伤,祝汸气得把他捆在马车上,不许他再动。
明曜心中甜丝丝的,到了第二拨时,他动弹不得,没法再出去。
他的手下们来刺杀前,也是得了嘱咐的,非得找到庄主下手弄出点伤才成。倒是努力杀到了马车里,最后被田田给推了出去,田田的手直接挨在刀上,用力将人推出去。
明曜的脸都吓白了,他自己没事儿,却不能伤着孩子。
他差点要用内力将那软绳迸开,祝汸及时返回车中,田田叉着腰气道:“坏人!坏人要打大白!我把他推走啦!”
祝汸当然知道这些凡人不可能伤到田田,夸她做得好。他看向明曜,明曜脸色煞白,显是吓得不轻,祝汸心中有点不忍心。
他走到明曜面前,难得温和道:“吓到了?没事的,田田自小跟我学武的,厉害着呢!”
“…………”明曜的心直跳,他也没想到一个孩子就能将他吓到如此地步,若是田田真的因他受伤,他将会自责致死。脑中冒出这个念头,明曜的心反而跳得愈快,他觉着自己越来越怪,这对父女越来越能真正牵扯他的心弦。
反倒这件事再次弄拙成巧,祝汸以为明曜真的吓到了,之后的一些日子,对他格外照顾。
明曜开始有些后悔疯这一趟。
从来没有什么事能逃脱他的掌控,当有这个迹象时,他非常不适应,甚至有些莫名恐慌。
明曜便再度恢复沉默与冷漠,祝汸以为他吓得还没反应过来,反而对他越好。
祝汸就是这样的人,老家伙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他与老家伙也有仇。但老家伙保护田田,喜欢田田,还愿意帮镇子里的老弱妇幼圈小鸡、放羊,他觉得老家伙的本质还是善良的,且的确心怀天下,是那个九重天上的神君,不枉所有神仙对他的推崇。
也只有这样的神君,才配被他视为对手吧!
因而明曜突然变得冷漠,他破天荒地没再怪罪明曜。
这日他们的马车驶入一个县城,越往西越乱,也越没有百姓在意陇西郡内什么明池山庄庄主被害的事儿,此处的人更多在意的是自己,在意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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