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菲接过,心中毫无把握地去了。不久后,又神色复杂地回来了。
“怎么,没成?”芄兰问道。
绿菲摇摇头,“那边说,东西这几天就会清点出来,咱们什么时候要,着人去拿就是了。”
“那敢情好!可你怎么脸色不是很好?受气了?”
“倒也不是多大的事。只是,我去问的时候,那位说,这些东西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以往主子们都不爱用,府库里有些积得都落了灰,正好趁这次搬动搬动。”
芄兰气道:“这是又做了大方人情,又踩了咱们一脚呢!说得咱们多没见过世面,没使过好东西似的。”
绿菲扯扯她,“这话你我心知肚明即可,万莫大声嚷嚷,让人听去了不好。若有人说咱们私下议论主子,要惩戒咱们事小,因此对公子有看法事大。”
“嗯,我明白。我也就是在你面前说说。”
“隔墙有耳,还得更加小心谨慎才是。”
……
无论如何,傅明闲来无事改造芳满庭的行动开始一一落实。
在此之前,屋子虽宽敞,但并无书房,傅明便将偌大一个会客的厅堂以屏风隔开来,屏风他只要了一架木制且尚未着墨的。搬来后,他花了几日功夫,在上头画了一幅山溪图,溪水出山入江,画面逐渐开阔,最后是江面如海,扁舟如芥。
屏风后,自是另一重境界:书架上书籍参差错落,却不显杂乱,架前书案上的笔墨纸砚是他自带的,虽不是多名贵的珍宝,却都是他精心挑选的,别致独特,他处罕见。隔室的左右两边各开一扇窗,一边窗下摆香几,几上香炉非是时下富贵人家常用的瑞兽形,而是雕琢成了微型山峦,峦上有松,燃香时,香烟袅袅,恍若神仙之界;香炉旁是琴案。另一边窗下则摆着高脚凳,凳上花瓶里可插时鲜花卉,但这里主要被布置成半开放式的茶室,茶具一应俱全。
屋内其他各处的摆架上那些原来放着的各色古玩也被他挑选着一一收起,取而代之的是小巧盆花以及他自己的一些收藏,却非是什么珍奇,而是他往年从外头得来的许多小玩意儿,甚至连孩童的玩具也有,价格有贵有贱,却都新奇有趣。
床帐、帘子的颜色,茶杯、果盘的样式等,都一一换新……
屋内如此,院中亦然。
花草果木按高低重新安排位置,配合着凉亭、池沼和廊子,显示出让人赏心悦目的起伏与疏密之感。池子里原来只有几尾鲤鱼,傅明又让人在里面养了两只龟以及夏荷。按花时不同,早春、晚春、夏秋,乃至冬季,各色花等都分别栽种了些许,以确保这里四时皆有花色宜人,成为真正的芳满庭。
最后,院中对门处的石头上,真正刻下了“芳满庭”三字。
……
近来,昭彦常在靳以耳边念叨:
“爹爹,明叔今天在新的茶室里给彦儿分茶,上头写了字,明叔说是‘昭彦’二字,那茶汤白白的,茶膏绿绿的,比李爷爷泡的还好看呢!”
“爹爹,彦儿好喜欢明叔屋里的那尊磨喝乐,比上次老太太送彦儿的还好看有趣。明叔见我喜欢,要送我,不过彦儿觉得还是摆在明叔的架子上好看。下次爹爹也去看看吧!”
“爹爹,明叔的院子里今天又栽了几株小树苗,明叔说这些小树苗明年就能开花了,彦儿还帮着浇水了呢!”
“爹爹……”
说者实有意,听者本无心,奈何次数多了,便也慢慢地动摇了。
某日,靳以从衙门回府,正是日头将西之时,问过下人,老太太还没派人去传话,昭彦仍逗留在傅明处,他便换了朝服,往芳满庭去。
还未入院,便听得里面好鸟相鸣,嘤嘤成韵,一枝白如堆雪的李花正舒展在墙头,昭示着掩藏不住的浓浓春意。
入院后,“芳满庭”三字扑入眼帘,字痕着的是墨绿色,和布着斑驳绿苔的石头融为一体,浑然天成。
两个小丫头正在廊下就着脉脉斜晖打瞌睡,靳以没有惊扰她们,径自穿过曲折□□走入屋内。堂内无人,屏风后却传来欢声笑语。
靳以打量这堂屋几眼,果然发现了架上摆着的一尊磨喝乐,本是小玩意儿,这样搭配着其他物什摆放在木架上,却似童眼看世,有了几分不同凡俗的感觉,新鲜且不突兀,彰显着主人与众不同的品位。
靳以收回视线,绕过屏风,站在众人尚未注意到的角落处,看见傅明正带着昭彦和几个丫鬟一起制风筝,地上一边放着已经制好的两只风筝,一只是彩蝶,一只是金鲤;尚有一只正在制作中,应当是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儿样式,看衣着,和昭彦有几分相似。
几人配合默契,一看就是已经有了合作的经验。昭彦边卷线,边笑嘻嘻道:“这只做好了,是送给我的么?”
傅明道:“彦儿喜欢哪只就把哪只给你。你是要放在明叔这儿呢,还是自己带回去呢?放在这儿的话,过几天都扎全了,咱们一起放风筝。”
绿菲笑道:“放风筝,驱晦气,这一年到头就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了!”
昭彦则毫不犹豫地回道:“彦儿喜欢这个娃娃风筝,彦儿要把它放在明叔这儿!彦儿要和大家一起放风筝!”
“这个小娃娃这么大个儿,快赶上小少爷你的身板儿了,能放得起来么?”芄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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