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明娇登时顿在当场。
侍卫带着岑大夫远远而去。
迎袖缩在后面不敢出头,半晌,见前头的人只站着,一动不动。
迎袖迎着头皮上前扶住她,尽量将声音放低,“您……”
先给你希望,再立刻剥夺,将失望变成绝望,无疑是最打击人的。
池明娇气急攻心,身体不停微微颤抖。
迎袖眼泪即刻掉下,她擦也不擦一下,“怪奴婢,都怪奴婢!”
池明娇闭了闭眼,泪水也哗啦一下子涌了出来,悲惨至极的唤了一声:“迎袖儿……”
她脚下踉跄半步,双眉近垂,嘴角向下,忍不住哭道:“这东宫,到底是个什么棺材地方!”
迎袖抬手给她擦眼泪,却越擦越多,自己也忍不住“呜呜”的哭出声。
“娘娘,来日方长,”她哭着安慰她道:“咱们不急的,不急的……”
“不急?”池明娇张开嘴深深吐出一口气,怔怔道:“我不服,我不服……”
她竭力瞪大双眼,不叫眼泪掉下来,咬着牙道:“迎袖儿,我不服啊!”
说罢转头跑了出去!
“娘娘!”
迎袖一路喊着,直追到了春椒殿。
把手侍卫横刀出鞘,“当啷”一声,十字交叉将她抵在门外。
“殿下!”她隔着森寒刀锋,朝着里面悲切喊了一声。
侍卫手上握着刀,刀锋冲外,面无表情绷着一张脸。
仿佛真的敢随时杀人。
“臣妾有话要说!”她高声呼道。
半夜未睡,已经将她的精神消磨大半,太子的无情摧毁了她的自尊,侍卫的话给了她最后沉痛一击,使这个女人彻底崩溃了。
“殿下!”
她高高仰着头,看也不看门前的大理石地砖,直直跪了上去。
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哪里受过这种苦。
迎袖儿赶到,痛哭着随她一起跪下。
池明娇深吸一口气,冲着里头尖锐高声喊道:“我娘家乃是大尚书官,监管刑部、工部、吏部三部尚书,池家也只有我一个女儿,我爹尽忠职守,我也恪尽职责不曾犯错,全家都为东宫拼尽全力,殿下为何不肯踏足茹萝殿?!”
迎袖儿扶着她几欲昏倒的身体,眼泪流的满脸都是。
大理石地面经过傍晚风吹霜打,十分寒凉。
她却根本顾不得,甚至不觉疼痛般朝前膝行数步。
“若是我犯了错,甘愿受罚,若是做的哪处不得心意,请殿下给我一个机会。”
她悲切高呼,声音十分凄厉悲惨:“若是都没有,请殿下给我一个说法!”
良久,里头的门终于推开。
太子站在门内,望了望远处昏暗与玉色交杂的天。
他仿佛置身事外,面上没有丝毫表情,周遭氛围却立刻紧张起来。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豁出去娘家体面与自己脸面统统不要,执拗道:“请殿下给臣妾一个交代。”
侧妃抬起红肿的眼睛来,顶着满脸泪水望着他。
太子将视线收回,移到她身上,看了一眼随即又移开了。
他沉沉说道:“一月以后,登基大典,给你留了个位置,取你名中‘明’一字作封号,册为妃,你可满意吗?”
池明娇梨花带雨看着他。
若是之前,她定然万分心欢谢恩,此时却无论如何高兴不起来。
“我、我……”她想说我不是为了这个。
太子继续说:“若是不够,可直接册为贵妃。”
迎袖儿悄悄看了一眼池明娇。
她终于下定决定,恳切问道:“臣妾不是想要这个……”
“那你要什么?”太子想到了父皇一群操心不完的后宫妃嫔,“要孩子吗?”
“还是要关心、宠爱?”他继续问道。
不等池明娇答,他自己就反驳道:“没有。”
凉风将她脸上的泪水风干,残留在两颊,紧绷绷的。
“殿下当初为何要我入东宫?”她怔怔问。
他冷冷道:“尚书衷心,也是体谅他一番心意。”
一句话,道尽了她自取其辱的尴尬境地。
池明娇看着高高在上的人,心中许多情绪交错,失望、伤心、愤怒……全都揉捏到一起装进了她的心脏。
负荷过重,快要跳不动了。
“是谁?”她苦笑着,没头没尾的问:“是宋太医吗?”
太子冷冷看着她。
池明娇执着仰着头,眼中神色决绝,等他答复。
太子实在不是那种陪人解释的人,能得这几句话,已经相当难得了。
他转过身,甚至看也不看一眼她惹人怜惜的模样,“尚书衷心耿耿,权当再给他一个面子,不追究你今次失仪,你若是愿意跪,那就一直跪着。”
然后走进了内室。
乌达沉默跟着,不敢发出一语。
岑大夫不敢发一语,小心翼翼给换了药。
并嘱咐道:“殿下伤口恢复的很快,上回看还隐约有炎症迹象,这会儿表皮竟然已经愈合了。”
他当然不知道宋春景给他处理过,因此佩服道:“殿下年轻力壮,身体素质真是极好的。”
岑大夫生怕怒火波及自己,看了一眼乌达。
乌达朝他一点头,他便立刻无声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