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厚琮将他按下,“晚了半日也没事,等我审完这案子,成了刑部尚书,宋太医少说得给个面子收了你,不用太急。”
“有什么好审的。”何思行垂头坐在角落里。
何厚琮看着他。
思行捂着口鼻道:“此事涉及人物有两方,荔王和皇后。先说说皇后吧,此人有点意思……”
话说一半,头上遭了一个脑瓜蹦,一声脆响,像凿穿了一个熟透的瓜。
“不可妄议皇后!”何厚琮斥责他。
思行捂着头看着他,何厚琮看着他呲牙咧嘴,有些不忍心,卷起袖子给他揉了揉头。
“不议了,只分析案子,”思行叹了口气,“哎呀。”
他摸了摸头顶,正经道:“国公府是皇后娘家、太子舅家,能使唤其驻扎勤政殿的有两人,一个是太子,一个是皇后。”
“至于太子,”他想了想,“他顺位就能登基,不必急的,若是假设他真的要篡位,那就是嫌皇帝活得太久,等不及了。”
何厚琮摇了摇头,皱起眉,“皇上对太子虽然严厉,却非常纵容,之前太子南下拖了五六日,皇上叫他前去骂了两回,却毫无责罚之意,大家都有目共睹,可见父子关系是极好的。”
思行想了想,眼睛不自觉微微眯起,透着同年纪不相符的老成,“太子南下,回来却错过出宫寻人的东宫护卫,这才在城门遭受伏击,可见不是一开始就策划好的宫变。其次,太子受袭期间不见国公府提前派人出门迎接,也可以辅证此事与太子无关。”
“那就只剩下另一个,皇后。”
“先帝病重,国公府驻扎勤政殿严锁宫内消息,召回太子,三步走环环相扣……”
他话一顿,眼中视线放的很远,似乎透过车厢看向远方。
“如果不是荔王横插一脚,此刻宫中已经是另一番天地了。”
何厚琮不太认同,摇了摇头,“从皇后急召太子回京来看,她并不想自己自己上位,然,太子只等顺位就可以登基,那她不是多此一举吗?”
思行沉默下来,拧着眉。
何厚琮看他又出神了,深觉这样实在伤脑子,便揉了他头一把,“算了算了,皇后那边不重要,她马上就是太后了,只审清楚荔王就行了。”
思行全然没听进去,一动不动盯着一处发呆。
半晌,他眉梢一挑,双眸顿时亮起来。
他看着何厚琮,十分肯定的说:“若是因为太子,除非皇上对他不好,皇后作为母亲不堪忍受,才想要帮他篡位,但是显然父子关系是极好的。”
“她既然不是为了太子,那就还有一样……”
何厚琮目不转睛盯着他,思行缓缓道:“……她是为了自己,先帝对她不好。”
何厚琮一惊。
他慌忙透过马车,望了望跟在后头的侍卫长。
侍卫长目视前方,并未盯着马车,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思行说完见他爹瞪着他,便转开视线,小声继续道:“皇后将太子都蒙在鼓中,想暗地逼宫,一是不想影响和谐的亲子关系,二是,事出突然,她自己也想不到会走到这一步。”
思行捂着嘴,因此声音非常模糊不清,但是何厚琮对案件十分敏感,因此听的十分明白。
他十分复杂的看着思行因为理清案件而明亮的眼睛。
思行转过头,有些奇怪他爹的目光,但是并没放在心上,随意说:“至于荔王,就更简单了。”
“想想就能想明白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审呢?”他耸了耸肩。
何厚琮张了张嘴。
“世间平凡人居多,不是谁都有功夫仔细推理这些,黎民百姓也要一个交代。”他道。
思行不解的看着他爹,“蠢成什么的平凡人,连这点事都想不明白?”
何厚琮:“……”
思行无所谓继续道:“再说说荔王吧。”
他叹了口气,似乎觉得没趣儿,随意道:“荔王先暗杀将军,又行刺太子,还带人直接冲进宫里去,这总是不争的事实吧?”
何厚琮:“荔王说将军谋反,他才杀的,进宫也是为了捉拿叛变的皇后,为了保护皇上。”
“说皇后谋反还有那么点意思,若不是荔王横插一脚,比太子先进宫,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妄图取而代之,那没准真叫她反成了。”
何思行嗤笑一声,“若是说将军谋反,逗傻子呢?”
下一刻,他却顿住了,似乎非常不解。
何厚琮不禁问道:“怎么?”
“对啊,这说不通啊,爹,”思行皱着眉问道:“若真是荔王,他派人刺杀太子是应当的,进宫也勉强说的过去,都有利可图,他杀将军做什么?”
何厚琮偷偷一笑,看他十分费解,才悄悄道:“将军那个养子……对,就是你那个玩伴,沈欢。”
思行盯着他谨慎的模样,心中咯噔一下。
何厚琮说:“他是当今皇上的私生子,名副其实的小皇子,将军是,他的养父。”
何思行双目圆瞪,震惊的看着他。
这表情难得一见,何厚琮忍不住笑了笑,“吓了一跳是不是?我刚知道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思行仍旧没回过神,想到自己逼迫他同宋春景请辞,心中七上八下无法沉底。
“将军死了,沈欢无所倚仗,就算彻底于皇位无望了。”何厚琮叹了口气,说道,“等太子登基,说不定还会赶尽杀绝,派人去西北取他性命,可怜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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