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回对脚边的祁言道:“言儿,坐在这,莫要乱跑。”
“嗯。”祁言走到石块边坐下,继续啃着手里的梨。
容回走到马车边,把手上那一袋梨安置好,而后取出了匕首和一个平时放在马车上装点心的碟子。
过了不久,一碟去皮,切成块的梨肉便递到了遇辰面前,边上还十分细心地放了一根削得平滑的竹签。
已然无可挑剔。
遇辰抬手捻着竹签叉了一块放进嘴里,而后再叉了一块送到容回嘴边,“甜的。”
容回道:“你吃,我待会再吃。”
遇辰的手再往前伸了伸,那块梨已然碰到了容回的唇,容回无奈只好吃下,“剩下的你吃。”
遇辰再吃了一块,兀自道:“这梨倒是应景。”
容回反应半天,才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没应声,只看着他吃梨。
这人看着不食人间烟火,实际上也极少入食。
就算点一桌子菜,他也只吃一点,哪是成年男子的食量。
每每看他多吃一点,他心里就高兴。
从禅州到池州,用了八日,这八日里停停歇歇,倒像是一路游山玩水回来的。
容回挑开帘子看到了当初他离开羽灵溪时走过的那片林子,从此处看确实看不到羽灵溪的那片山。
容回放下帘子,回头看遇辰,“羽灵溪四周,可是设了结界?”
遇辰不否认,“嗯。”
容回倒也猜到了,羽灵溪虽看上去与外界无异,但也有极大不同,必定是长久与世隔绝形成的。
不过到底是什么结界,为何他进出一点知觉也没有?若是能随意进出,那必定会有外人知道羽灵溪这个地方。
容回再问:“可会有外人闯入?”
“不曾。”
“那我算是第一个?”
“不算。”遇辰道:“你的话不算闯。”
容回随后又道:“我当初离开羽灵溪,并未感知结界,既然如此,必定还是会有人误入的。”
“羽灵溪的结界认生,生人进不去。”
容回后知后觉地想,自己竞不是生人么?难怪遇辰说他进去不算闯,可这结界又是怎么认人的?
忽然,马车平静了许多,不见一丝颠簸,不像是在地上跑。他再挑起帘子看了看,才发现这马车已经腾空飞了起来,脚下便是葱郁的林子,而那高耸入云的山也近在眼前。
他们已经入了结界。
祁言搂着容回的手臂,仰着小脸问:“爹爹,你会同我们一起住在灵溪宫么?”
容回放下帘子,看了看旁边的小人儿,顿了顿,也不忍心骗他,“不会。”
祁言一脸委屈,眼眶里泪花打着转,“可是我想爹爹和我一起住。”
容回摸了摸他的头,“我还有很多事要办,不过,日后得了空,我便来灵溪宫看你。”
“那爹爹不能食言。”
“当然。”容回再看了一眼遇辰,动了动唇,终究还是不知要说什么。
马车直接越过了羽灵溪四周高耸入云的山,落在了灵溪宫前的空地。
灵溪宫飞檐翘角,处处花开,蝶飞蜂舞,能听到流水潺潺,宛如人间仙境。
容回把他们平安送回了羽灵溪,也算是完成了使命,这一路上他们走得慢,说不准比他晚一天启程的师伯都已经走在了他们前面。
把祁言抱下了马车,容回道:“遇辰。”
背对着他的遇辰没有回头,只静静等他说下文。
“我也该告辞了。”容回道。
遇辰看了看天,回头道:“天色已晚,你就是现在走,出去也是找客栈落脚,何不在灵溪宫住上一晚。”
容回看了看天色,确实不早了,出去该要天黑了,他只好点头答应,明日再走。
鸿雁从侧边的回廊走过来,在遇辰面前福了福身,“恭迎君上。”
遇辰对身旁的容回道:“你也奔波多日,先去沐浴。”
“好。”
入夜,容回哄着祁言先睡了。明日一早他就要走,想着再去和遇辰道个别。
他给祁言掖了掖被子,再披上了外袍,开了门出去。
这灵溪宫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都安静得很,他穿过回廊,来到遇辰的寝房门口,抬手扣了扣门。
不一会儿,门开了。
容回看着门里的人,“明日天不亮我就要走,届时不便打搅,所以今夜向你辞行。”
遇辰也看着他,“刚好有酒,可要喝一杯?”
“好。”容回提步进屋,这是他第一次进遇辰的寝房,房里焚着香,同平日里在遇辰身上闻到的香味是一样的,容回也说不出是什么香味。不过,他倒是很喜欢的。
靠着窗有一张桧木榻,榻上设了小几,小几上摆了白玉杯,和一个长颈壶,此时那一扇窗大开,刚好能看到墨空中的月亮。
遇辰提着长颈壶倒了一杯酒,“我与你相逢未到一个月,你可数过,同我辞行了几次?”
容回在心里数了数,“这是第四次。”
遇辰把那一杯酒放在容回面前,抬眼看他,“你看着比谁都要和善可亲,却也比谁都狠心。”
“我……”容回刚要辩驳,又觉得自己无可辩驳。
或许他是真的狠心。
遇辰看着他,“每次与我辞行时,你可会不舍?哪怕半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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