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木央已经被擒,李宴阳这时候应该正在往回撤的途中,却莫名其妙发了求援信号,必定是柔然大营的人马反扑回来,他一时半会打不过又撤不掉。
杨云同去自然是最好的,可扎木央不能带去。
喻旻在的时候林悦自个儿的脑子根本懒得用,拿双耳朵听吩咐就行。一旦他变成了主心骨,战令下得同喻旻一样又快又准,让人生不出半点质疑。
这奇特的习惯由上自下传承,在京北营的各大将领身上均得体现。最引人称奇的要属周一辛,无论是跟在喻旻林悦身边,还是跟在杨云身后,他永远是嘻嘻哈哈最没脑子的那个,擦破点皮都要昭告天下让所有人都来心疼他。
可一旦身边没人护着,那身骨头就像重新锻过一样硬气,那股傻乎乎的劲儿仿佛从来不存在,一脚踏出去就是大衍喻大帅麾下得力干将的气势。
协助文是殷回王都更是一战成名,从南向北一路破城,未遇敌手,就差在将旗上写上四个大字:“莫来寻死。”一路无论是战略布置还是战术战法,连喻旻都要忍不住说声好。
正是因为目睹了周一辛反常的表现,文是殷才对赤羽军存着份畏惧,不然那封永不为战的契约书也不能这样轻易就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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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月亮正圆,林中甚至都不用点火,周遭视野非常好。李宴阳带着习惯密林作战的青州军东躲西藏,愣是没甩掉柔然军的追击。
他得了信正准备撤走,走了不到两里路就发觉不对劲。眼下的地势没有屏障物,破城弓起不了多大作用。敌军刻意让他们走到这片林子才动手,显然计划周详。贸然迎战肯定是要吃亏的,只能跑。
柔然军数量远胜,散在密林里犹如一张四下展开的黑网,缓慢地、严丝合缝地将他们合围。
打,打不过。跑,跑不掉。像东原上被猎狗赶着的羊群似的,稍微落后就会被咬上屁股。
李宴阳多少年没让人欺负得这么憋屈了,心里那股邪火越蹿越大。
柔然人擅长在一望无垠的旷野跑马,在丛林里稍微有点力不从心。李宴阳绕了他们三圈,暂时把柔然军甩开了。
他从战靴里抽出折扇,有点气急败坏,扇子打得呼呼响。背靠这一棵歪脖子树歇气,一脸生人勿来的凶煞样。
周一辛小心翼翼凑上去,讨好地递上水壶:“李哥别上火,离天亮还早呢,咱们还可以溜他们几圈。”
李宴阳正憋着一口气,眼角瞄了周一辛一眼,仰头灌了一大口水,搓火道:“指不定谁在溜谁呢。”
虽然暂时把尾巴甩掉了,他心头却半口气都没松。
柔然人能等到他们撤出二里地才动手,显然是胸有成竹。他们虽然在旷野上跑惯了,在林子里却也不至于弱成这样。况且柔然军人数不少,正面来围都能让青州军吃些苦头,何必费时费力慢悠悠这样在身后追。
这让李宴阳极其不舒服,他就像一只跑不出猫爪的耗子,所有的挣扎和逃跑都是在供猫取乐。
这种对猎物势在必得的猖狂劲儿很有伽来吙的风格。据他本人十分灵验的第六感判断,对方领兵的不是伽来吙的狂热模仿者,十有八九是伽来吙本人。
李宴阳面无表情捏着水壶又灌了一口,慢慢咽了。
如果伽来吙真是亲自来了,那他今晚就是一块流油的砧板上的肉,只剩任人宰割的份儿。
他愁得眉毛打结,生平第一次觉得第六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周一辛眨巴着圆溜溜的眼,傻劲儿又上来了,觉得他们兵不血刃就能甩开柔然军,简直再厉害没有了。对李宴阳的忧虑很是不理解,但还是继续给他宽心:“信号发出去有阵子了,大帅很快就会来接应咱们。”
李宴阳背靠着树干上,缓缓往下滑坐在地,手里捏着执扇,盯着一个方向,半晌没说话。
他在想一种可能,脑中刚有了一个开头就想不下去了。
如果来的是林悦呢。
如果来的是对战伽来吙没有半分经验的林悦,那怎么办。
他自小在北疆舔着刀口长大,亲眼看过孤狼军劫掠他们的边城,掠去妇女财物,烧毁房屋街道。他对柔然人有更深更具体的恨意。所以被追得在林子里乱窜的时候他才会这样愤怒。
面对伽来吙和孤狼军,他和青州军敢鱼死网破,这就是他们和赤羽军的区别。
可是如果有林悦在……
李宴阳胸口发沉,愣神间突然眼前一道微光一闪,他来不及看清是何物。一支箭头浸着寒光的木羽箭端端正正地贴着他发顶而过,“咻”地一声结结实实扎进树干里。背后的树被这雷霆一箭携裹的力道震得晃了几晃,连带着李宴阳也跟着抖了抖。
周一辛吓得腿都软了,刷地拔了剑。
李宴阳拍掉身上的树叶,仰头去看那箭,看清之后登时就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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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PP改版我怎么看不懂了,找书变得好复杂哭唧唧
第85章 委屈
李宴阳定定地看着夜色中箭来的方向,头也未回,只轻轻抬了抬手,将嵌入树干的箭头拔出拎在手里,拇指往下一压,啪嗒一声箭羽就断成了两截。
李宴阳恶狠狠地折了箭,面无表情地朝空无一物的前方沉声斥了一句:“你爪子欠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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