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帅令抛回给林悦,“你的功劳自己拿着。”
林悦笑嘻嘻地,小声说:“可别,莱乌的狗命是我从殿下手里抢来的,好处不能我一个人全占是不是。”
喻旻不听他扯,摆手不耐道:“没这说法,你老实拿着。”
第107章 转机
一行人连夜回了都护府驻地。都护府穷得理直气壮,门口连盏油灯都没舍得点,刘竟带着一行人轻车熟路地摸黑进门。
半夜三更不便叫醒人帮忙,他一个人忙活安顿完已经后半夜了。他自己的房间原本是让给卫思宁的,虽然房子不怎么样,但南北通达,有啥事叫一声四面八方都能听见。都护府鲜少有贵客,没有阔绰的客房随时备着。思来想去,能让禹王屈尊歇脚的就只有这么一个地方了。
但禹王殿下显然不这么想,安置喻大帅的时候顺着门就钻进去了。喻大帅朝他点头道了声谢,竟也没说什么。
刘竟愣了愣,随即回过神来,倒把自己臊得耳根红。
啧,盛京街头传言竟也有真的时候。
前后忙活了一阵人也精神了不少,他懒得再回去睡觉了,准备去前厅将就打个盹。扭着疲累酸痛的脖颈刚从拐角转出来就看到前面有个人影。回廊上灯光昏暗,模模糊糊看个剪影。刘竟忙快走几步,见那人身形熟悉,竟是林悦。
刘竟心里直嘀咕,大半夜不歇着瞎晃荡啥呢,手里还拎着个酒坛子。
酒瘾犯了?啧,喻大帅治军不严啊。
军营里犯禁这事他也偷摸干过,正打算装作没看见走过去。林悦却突然在回廊尽头纵身一跳,稳稳当当翻上了假山顶。
好死不死,还是最高最显眼的那座。
刘竟:“……”
犯军纪的事咱们就不要这么高调了吧。
他不敢走了,立在柱子后头一动不动,以防巡逻的兄弟不分敌我搅了林将军的月夜独酌的好兴致。
刘竟唉声叹气站了一会,有些混沌的脑子让过堂风一吹,突然蹦出一丝疑惑。
想喝酒肯定藏屋里喝更安全,为什么要跑出来,万一喝飘了瘫在外头可不是不打自招。
刘竟慢慢地从阴影里挪出半个脑袋,抬头向上看去,顿时疑云更甚——林悦屈腿坐在石块上,仰头看着天,酒坛还放在原来的位置,显然没动过。
他和林悦相处时日不算短,这人平日跳脱地就像只小豹子,只要看见他,仿佛就能听见他充满意气生机的“嗷呜”叫唤声。
尽管什么也看不清,他却能清晰地感觉到林悦的背影传递出来的难过。
他定睛看了一会,心里突然就很不是滋味,这情绪来得莫名其妙,就像林悦会难过这件事一样莫名其妙。他觉得这种不加掩饰的悲伤不应该在林悦身上看到,这个人就算流泪,也应该是哇哇大哭式的宣泄,不应该是这样悄无声息。
刘竟后知后觉地猜测,林悦不是专程喝酒来了。
果然,他看到林悦慢慢站起来,举起酒坛把一坛子酒祭了厚土。
“答应你的事我总算真正做成了一件。你在的时候我总学不会懂事,觉得天塌了都有你替我顶着。”
“他们都说你在天有灵,会庇佑我们都好好的,”刘竟屏息听着,凉风仿佛透过胸口钢甲一点点灌注进去,林悦看着面前虚空,仿佛眼前真站着一个人,耐心听着他类似闹脾气的告状:“都是哄人的谎话,不然你为什么一次也没来过我梦里。”
“哥——”刘竟听见浓重的吸鼻声,状似呜咽的一声喊像是跌入深潭,如烟般无以为继,连最初的吸气声也戛然而止。
有的人的生性达观,心里存不下事,没心没肺活得痛快。刘竟觉得林悦就是这样的人。
酒香随着夜风辛辣入鼻,林悦单薄的背影一动不动,刘竟长叹一口气,这人呐,不管哪种活法,总没有顺意的。
——
天方亮,刘竟在大厅迷迷瞪瞪刚睡着,外头一阵吵嚷。
原来是都护府外出杀匪的人马回来了。刘竟赶忙蹬上长靴跑出去,看见一圈人围在中庭,闹闹哄哄不知道在争讲什么。
“怎么回事?”他嫌轻甲硌人,睡前脱了。这时院子里还布着晨雾,一脚踏出来才觉得凉,牙缝里都溜着丝冷气。
一群人听到声音,七嘴八舌的闹腾声立刻消下去了,纷纷散开两边,给他让了条路。
被围在中间的是几个五花大绑的人,此刻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偶有几声痛呼。
刘竟眉眼一蹙,他们都护府的宿敌向来只有沙匪,彼此势同水火,从来没有抓活口的习惯。
身旁一人上前解释说:“大哥,这几个人是郭炳将军交给我们,让我们带回都护府交喻大帅处置。”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也是给喻大帅的。”
信面戳了个红戳,是封急信。刘竟揣上信,边往后院走边嘱咐:“把人带下去好好看着,喂点药别死了。”
——
刘竟火急火燎地跑到喻旻房门外,一把推开房门,跟拎着布帕的卫思宁面面相觑。
喻旻已经衣衫整齐地坐在桌前,一手压着张小地图比划,另一只手抬着——卫思宁正给他擦手。
刘竟喉头滚了滚,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毕竟生平头一次看见亲王殿下弯腰躬身地伺候人。正主喻大帅全神贯注地看地图,仿佛享受惯了似的。这场景既惊骇又诡异地和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