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交流时逼音成线,因此并无旁人发觉。裴殊的情绪却突然激动起来,双手紧紧握住凌珂肩头:
“我原本便与你和小侯爷不同,你们活在这世上随心所欲无人指摘,可我所钟爱的却被人所不齿。唯有加入了玄霄阁,我才真正得到认同,所研制的成果都能发挥其应有的作用。这份快乐,你又如何能想象得到?!”
“不论如何,天吴他们对我都有知遇之恩,所以当初,我宁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愿与他们公然反目。可如今他们这样猖狂,我又怎能预料得到?难道在你看来,我裴殊会是那种为了自身贪欢,而置同侪于不顾的卑鄙小人吗?”
他此番是动了真怒,双目通红地逼视着凌珂,随后认命似的颓然叹了口气,撑起身来走向一边。
凌珂被他的话语惊得僵在原地,良久说不出一句话,只默然望着他来到人群前方,沉声道:
“诸位稍安勿躁,方才我与影蛇已试图将求援信号发出。眼下我们被困在议事殿中,机关被天吴从内部锁死,根据当初的设计原理,唯有人从外击毁断龙锁,我们才可能从内部击破牢笼。”
“各位都为玄霄阁立下过汗马功劳,天吴绝无胆量将我们就此囚禁剿灭。尽管对外联络的途径已被封锁,还是希望诸位在这七日内尽力联系援手,我也会尽我所能对殿中机关进行拆解。”
“于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风伯沉吟道,“只是天吴此举,诚然断了我们联合一致的最后可能……玄霄阁分裂之势不可逆转,日后的道路,怕是也举步维艰。”
众人的脸色都很是凝重,今天这一变故的发生让人始料未及,诸多阁众事前并不知晓个中缘由,此时受到的冲击不可谓不大,至于他们最终的决定如何,还得仔细思考一番才能定夺。
眼下最关键也最稀缺的,便是时间。
玄霄阁内部发生的惊人变故,被坚固的牢笼封锁在层层地宫之下,不为旁人所知。而远在数十里外的香兰院,苏巽与段云泱披挂上易容用具,将防身械具收拾停当,便来到了院门口等候的两驾马车旁。
元若拙迟疑片刻,向着苏巽点了点头,缓缓将手中的瓷瓶放入段云泱手中:“少爷,这是按照您和苏公子的要求制作的失魂散,将此物投入日常使用的熏香和起居处的花草中,数日内便可使人心神恍惚,夜不能寐,功力也随之衰弱。只是短期内材料有限,只做出了小半瓶,须得省着点用才好。”
段云泱满意地颔首,按照他心中预想,即使梁帝并非当初囚禁苏巽的罪魁祸首,也与玄霄阁不可告人的计划脱不了干系。加之天吴生性多疑,倘若遇上这样一位焦躁偏执的伙伴,只怕也无法精诚合作。
只是……自从半月前与凌珂裴殊最后联络,双方就再无一丝音讯往来,此时他对玄霄阁内部情况一无所知,甚至不知他们是否无恙,又如何能安心。
另一侧,苏巽在听完叶知蘅近段时日收集的情报后,神情也颇为沉凝。
如果情报属实,那么之前的种种风波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他们很可能已经被暗处的势力盯上,行踪也已经暴露。倘若矛头针对他自身倒没什么所谓,可如果他们意图对段云泱不利——
那人心思阴鸷,诡谲莫测,说不定真有可能悍然下手。
沉思片刻,他轻叹口气,叮嘱道:“趁我与云泱入宫的这段时日,你速速将墨棠小队与无谢楼的人员与物资转移到城西赵府中,那处有明面身份遮掩,尚不引人生疑。此外,三日后殿试结束,宫宴上必有大变,我二人在宫中布置完毕后,会从角门撤离,届时你带好人手前往接应。“
叶知蘅神情严肃地点头,闻言伸手入怀,取出一枚水滴状的晶石交给他:
“大人,此行凶险,我对傀儡手环进行了改良,增加了它的内息容量。这枚晶石是其储存内力的总阀门,危机时刻捏碎它,手环便会倾尽所储存的所有力量发出攻击。但使用后手环也会丧失战力,完全恢复则需要三日光景,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勿要使用的好。”
“多谢。”苏巽将晶石纳入袖中,向段云泱眼神示意,二人便登上马车,一前一后沿着不同的路径朝皇宫行去。
殿试参与人数较少,规格较高,朝廷对此的重视程度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二人的车驾距离宫门还有三里余,已经有礼部官员在路旁等候。验证身份证件后,他们便接管了车夫的职责,驾驶着车辆继续前进。
各位考生被送达聚集点后,他们便依照着检视官员的指示排成一列,逐个与画像进行身材形貌的比对,并将随身的利器去除,以保障宫内的安全。
期间段云泱一度很是担心苏巽的肌肉甲被识破,奈何他的易容术炉火纯青,不仅外表上无懈可击,甚至亲手揉按也不在话下,轻易通过了官员的检查,并成功将手环与匕首等物藏在甲中,带入了宫室。
由于前段时日的初试流程实属紧张,殿试安排在次日下午举行,考前时间便预留出来,由负责官员带领着考生们熟悉宫殿环境。
段云泱走在队伍末端,与苏巽之间隔着十余人的距离,这样一来既能避免他人怀疑,同样也能关注到他的动向。
远远见着那名为徐平之的考生与苏巽谈得火热,他心中虽知晓是作戏,却依旧有些不悦,登时也失了和他人闲聊的性质,点头应付几句,便退后一步来到队尾的官员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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