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被迫从金融转职成外科护士了!”乌罗也很崩溃,“还选修了简单的土木跟历史学,你还逼着我去妇产科,你信不信我跟你拼了?”
这些词汇基本上都是他们没必要接触到的,首领听得更茫然了,她只听懂了土木两个字,便带着希望地试探道“要,土和木?”
“不要!”乌罗绝望道,“这样吧,我不进去,我把大概要注意的事情告诉你,你们按照往常的方法自己解决,可以吗?”
与此同时,青的惨叫声愈发凄厉起来,生产过的女人跟孕妇都陪同她进了山洞,她们认为这样能保佑新生的生命平安降生。而堇已经来拽拉首领了,她们都需要一个主心骨,年纪最大生育过最多次的首领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乌。”首领固执地拽着乌罗,“你,来。”
乌罗摇摇头“我不能去,我没有陪产的经验,去洞里除了增加细菌毫无半点用处,你让我待在外面还好一点。不是我不想帮忙,是真的没有办法。”
首领没有听明白,她从刚刚就没有太明白乌罗在讲什么,只是通过对方的态度猜测出他不愿意来,不由得十分失望。不过青的叫声越来越凄厉,她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进到山洞里再说。
蚩有点担心地抱住乌罗,他下意识询问道“青,会死吗?”
他们在这个世界还不到食物链顶端,疾病跟瘟疫不像后世彻底浸透每个角落,人们生活在无污染的大自然之中,身体素质较后世要远胜许多,寻常小病小痛都能自我痊愈,因此最大可能夺走他们性命的就是狩猎跟生产。
“不知道。”
乌罗冷淡地说道。
男人去狩猎无非是缺乏食物,他可以通过治疗外伤挽救他们的性命,可以制作工具跟陷阱来捕抓动物,制造围墙来抵抗猛兽,还可以准备一块地用以种植,只要他们想,食物可以通过各种各样的途径得到。
可是生产不是,生产从古到今都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无能为力。
“好了,别撒娇了,去找干净的罐子烧点水。”乌罗拍拍蚩的脑袋,“我们等会给孩子洗个热水澡。”
蚩摇摇头说“小孩子不可以下水,会死。”
“热水就可以,还得避开脐带。”乌罗默默在心底补充了一句前提是母子平安。
蚩“哦”了一声,他有些不解地问道“乌,你懂,生孩子呀。”
“这就叫懂吗?”乌罗叹气道,“你可太天真了,你知道女人生产有多少情况吗?光是我侄女出生那会儿,我就被迫旁听了几百种可能的危险情况,而且产前产后激素变化跟心理疾病还得再添。我只是个普普通通没有为财害命过的商人,以前不想遇到有关生死的事,以后也不想。”
“你要是亲眼看到一个生命消散在你手上,有可能是因为你,那该多内疚啊。”
避开了看不见,说句同情悲哀,就轻松容易多了。
更何况他对妇产科是真的一窍不通,是个现代人就敢说自己比那些生产过无数次的孕妇有经验吗?那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就算是个真学外科的医生在这儿,都不敢说自己能直接跨科,何况他一个半路出家连护士都算不上的三脚猫。
乌罗旁的东西没有,自知之明还是有一箩筐的。
而对于生育除了播撒种子之外毫无用处的男人们则跪在地上,以乌罗在石板里看到过的姿态,极尽畏惧地贴服着。
他们别无他法,只能祈求上苍垂怜。
这并不是悲伤与痛苦,而是新生与死亡最为接近的那一刻,每个人都在等待着着新生命的到来。
幽幽苍天,皎皎日月。
山川巍峨,江海浩渺。
子孙绵泽,唯万物生。
人在还没有历史之前,无先祖可言,无文学可究,不如往后塑造起一个个泥胎金身的神佛来寄托心灵,只能敬奉万物为神明。
他们跪拜天地,崇敬山河,更多时候则靠自己活下去。
乌罗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轻声叹息,唯物主义者难得虔诚一回,在装神弄鬼之外低头祈祷今年能平平顺顺,万无一失。
青的惨叫声一直到了夜深,与外头狼兽的嚎鸣此起彼伏,男人们迅速拿起长矛,灵活地蹬着木排上的绳子窜上大树,将身体藏匿在树冠之中。孩子们拿着弓箭落后些许,被男人们提了一手,没多会儿树上就蹲满了人。
后半夜,狼退走了,青的声音也没有了。
乌罗的心不由得“咯噔”一声,他没有听见孩子的哭声,在荒凉寂静的夜晚里,狼嚎渐渐沉寂,转为萧瑟的风声。巫者下意识走到洞口下聆听声音,山洞里的人仿佛在一瞬间都消失了一般,没有痛呼,没有尖叫,没有哭泣,也没有愤怒。
“奇怪……”乌罗的声音不自觉都放轻了,他在风里喃喃,“怎么了。”
只是没有声音。
哪怕是一点声音也好,可什么都没有。
男人们接二连三地跳下来,在底下接住小猴子似的孩子,他们安静无声地走上前来凝视着乌罗,仿佛在寻求一个依靠跟支柱。白连肚子差点开膛的情况历历在目,那样的伤势与肠穿肚烂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可是他在乌罗的手底下好起来了,能吃很多很多肉,能继续狩猎,甚至没留下一点痛苦。
有些伤好了,往后还会反反复复地痛,像是烂进身体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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