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长婴看着阿肥那祈求的小黑豆眼,一个好字险些出口,揽袖蘸了蘸毛笔,瞥他一眼:“快画,不然……”他勾唇笑了下,语气却令人发冷。
阿肥毛毛炸了下,撇撇嘴,委屈又任命地将小爪子伸到朱砂砚中,沾满鲜红朱砂的小爪子啪嗒啪嗒地在符纸上写写画画。
不多时,一道像模像样的符纸便画成。
霍长婴提笔在符纸上飞快画着,时不时分神瞟一眼阿肥,笔杆在企图偷懒简化符咒的阿肥脑袋上轻敲一下,毫不留情道:“这张作废,重画。”
松子吃太多,快睡着的阿肥冷不丁被笔杆一敲,吱地一声险些跳了起来,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扒拉掉那张画废了的符咒,“知道了。”
拖长的语调,十分明显地表示了主人的不满。
霍长婴瞥他一眼,点点符纸语重心长道:“让你画的是为人消灾避难的平安符,这也是一种修行,对你修为的提升也有益,况且……”
霍长婴笑了下,笔杆一戳阿肥的软屁|股,“你正好也减减重量,不然等开春,你就是个肥鼠球,不必腾云,横着一滚,比谁都快!”
感到膝盖有些疼的阿肥:“……”
霍长婴看着重新开始飞快画符的阿肥,满意地挑挑眉,这几日符纸用量有些多,加之他这游走四方,发现永安城中似乎有邪气在渐渐涌动,顺手送了几道平安符给受到邪气纠缠的几户人家。
没想到一传十十传百,还未等他回到国公府,平安符便已送尽。
他虽知晓前来求符的百姓未必全都诚心,大多抱着聊胜于无的心态,但符纸是真的,总能帮他们避开些邪气侵扰。
霍长婴便也乐得如此。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继而门外想起蓝念君有些奶气的声音:“舅母在么?我来送些东西。”
在敲门声响起的瞬间,霍长婴的心不自觉提了起来,发现不是萧铎后,连他自己都未察觉语气中的失落:“念君啊,进来吧门没锁。”
霍长婴长袖在桌案一扫,符纸瞬间飞入袖中,顺便飞快向阿肥使个眼色。
爪子正蘸着朱砂的阿肥一个激灵,忙在一旁毛毡上胡乱蹭蹭,然后没事鼠般抱起一旁的松子儿,乖乖蹲在书本上。
霍长婴看着道道细小红痕的雪白毛毡,无奈地揉揉额角。
“舅母。”
蓝念君进来便瞧见霍长婴皱眉揉太阳穴的动作,乖巧关心道:“舅母头疼么?需要念君帮您揉揉么?”
霍长婴闻言放下手,放柔声线道:“无事,舅母很好,”说着拽过阿肥狠狠揉了把,笑道:“小念君有事儿么?”
蓝念君忙收回盯在阿肥微红小爪子上的视线,双手捧着手里的东西,扬起个得体的笑脸,奶声道:“晚间舅母转身就走,都不同我和舅舅说句话,舅舅觉得定是他惹舅母不快了,便特意让我给舅母送糕点来。”
小孩儿一本正经地说着,可已经到了换牙的年纪,说话时,门牙掉了一颗有些漏风,不免多了些孩童的天真。
霍长婴笑了笑,将阿肥递给蓝念君,接过糕点打开,香糯的桂花糕还微微热着,阵阵飘来桂花的香气,他目光闪了闪。
他最爱吃的那家糕点铺子,萧铎其实一直都记着。
霍长婴收敛心绪,将糕点分给蓝念君几块,状似不在意问道:“你舅舅呢?”
蓝念君将霍长婴的表情看在眼里,笑了下乖巧道:“舅舅本想自己来的,但宫中临时有事,便让念君送来了。”
霍长婴点点头,将糕点拿给蓝念君几块。
蓝念君本想婉拒,毕竟是舅舅特意骑追电出去买给舅母的,拿回来时糕点还热着,但低头对视上阿肥充满渴求的湿漉漉小眼,忽然转了语气,接过糕点,乖巧笑道:“多谢舅母。”
阿肥可高兴了,他在桂花糕打开时,口水便快流下来了,又不好直接要,眼巴巴看着美人天师那宝贝糕点的模样。
心说,花妖哥哥果然说的没错,美人天师和他们果然是一类的!
阿肥被蓝念君捧着出了门,窝在小仙人软乎乎的小手里,啃着香甜的糕点还在想,嗯,一定是——他们都喜欢吃糕点!
窗边晒太阳回来的花妖,正拖着花盆蹦跳进屋,忽然感到鼻尖一痒,阿嚏一声险些喷裂了花盆。
霍长婴:“……”嫌弃地扫落一桌案的泥土渣。
花妖:“……”尴尬地花盆边的土渣划拉进盆里。
这一晚,霍长婴枕边依旧冰冷,但不知为何,他心底那种难言的苦涩竟少了些。
梦中似乎回到了他和萧铎小时候。
林外鸟鸣啁啾,庭內杏花微雨。
永安城的春日宴上。
面无表情的小世子百无聊赖地坐在桌案后,偷偷记下对面小男娃娃常吃的糕点。
小男娃似是有所察,送到嘴边的糕点一滞,寻着视线,隔着舞女旋转的裙裾,在悦耳丝竹声中,冲那人咧嘴一笑,露出少了颗门牙的小白牙。
小世子神情一滞,面色通红地别开眼。
此后,每当小男娃娃不开心时,小世子总会从背后拿出桂花糕,面无表情地哄他开心。
小男娃娃一直以为小世子会变戏法,却不知道那温热的桂花糕,是被人珍而重之地捂在怀里,放在心口。
睡梦中,霍长婴笑出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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