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激动,嗓音都抖了起来。
咸笙解释道:“我没那样想过。”
“可你那样做了。”湛祯平复自己崩裂的情绪,他转过来看着咸笙,道:“你还给孤下药,让孤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同一个男子行房……这等奇耻大辱,你觉得,孤只是杀你,能解恨吗?”
咸笙脸色发白,他捏紧手指,从湛祯的话里,他感受到了反感与羞辱,可能还有恶心。咸笙如死灰的心头忽然升起一簇火焰,他有心找死,便是不愿见到他说这种话,可湛祯偏偏要讲给他听。
他静静望着湛祯,道:“城楼那天,第一次见面,我是男装。”
“你的侍女喊你公主……”
“你有眼无珠罢了。”咸笙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不顾他难看的脸色:“和亲契约未曾达成那日,我给你写信,让你选择南梁其他公主,你回我说,只要我一个。”
湛祯怒道:“孤本身看中的就是你!”
“既然是我,你委屈什么?”咸笙道:“你那日看到的是我,跟你写信的是我,来联姻的是我,与你成亲同床共枕的是我,那日洞房的还是我……咳。”他说的太快,有些喘不过气,咳嗽两声,缓了缓,继续道:“现在坐在这里的,也是我,从头到尾都是我,你得偿所愿,有什么好生气的?”
湛祯未曾想到他忽然如此硬气,他愣了一下:“你……你不是公主,你欺骗孤……”
咸笙忽然笑了,他笑起来非常好看,柔和的面孔陡然锋利起来:“我是大梁魏皇后嫡出,梁帝御封长公主咸笙,全天下都知道我是咸笙,是长公主,无人拿任何阿猫阿狗来搪塞你,我大梁对你仁至义尽,何谈欺骗?”
湛祯张了张嘴:“可,公主应该是女的,你……”
“和亲契约上可曾写你要的是女公主?”
“……公主当然是女子!”湛祯一脸匪夷所思的望着他:“谁家公主能是男子?”
“我便是男公主。”咸笙道:“信里我曾提过,若我不是普通公主,你可还要,你回我说,就喜欢我的特殊。”
“……”湛祯哑巴了。
咸笙说了一通话,已经累了,他缓缓靠在床头,低低咳嗽,眼睛却凉凉看向湛祯:“你不信,去翻箱子,你自己的笔迹,若认不出或不敢认……我才会狂笑你的滑稽。”
他一脸凉薄,眸子里带着嘲弄,湛祯脸色青白不定,抬步按他的指示找出箱子,发觉上着锁,便冷着脸端到他面前:“打开。”
“……我累了。”咸笙虚弱道:“你那么有力气,就把它砸开吧。”
湛祯额头的青筋又要跳起来了,他咬牙道:“钥匙呢?”
“找不到了,怎么办呢……”
“你不要挑衅孤的底线。”
咸笙垂下睫毛,低语道:“挑衅了,又如何?”
湛祯攥着手,重重砸烂了箱子,咸笙看到他手背的鲜血,又安静的收回视线。
湛祯眷恋他,舍不得伤他,他便也有些眷恋湛祯。但既然湛祯恶心他,那么,他也不想继续自取其辱……很生气,所以,他也要欺负湛祯。
之前他与湛祯通过很多信,箱子被砸开之后,信乱七八糟的掉了出来,湛祯随手拿出一个拆开,一眼便看到自己给咸笙写的情诗,什么一见钟情,茶饭不思……他直接塞了回去,又去拆下一封,居然还是有情话。
咸笙看着他的表情,懒洋洋道:“你要找到什么时候?”
“时间过了那么久,孤怎会知道是哪一封?”湛祯神色冷酷,只有眼神泄露了他气急败坏的情绪,咸笙便道:“十月初三那一封。”
湛祯皱眉看了他一眼,找出来之后打开,果然看到了他说的内容,他的目光转到咸笙脸上,眼神柔和了点:“孤给你写的信……你都记住了?”
咸笙窝在床头,病恹恹道:“我过目不忘。”
“……”湛祯眼神恢复冷漠,道:“找到信了,那又如何,你还是欺骗了孤。”
咸笙又倦了,原本他就是属于那种睡很久只能清醒很短暂的人,这会儿跟湛祯吵架,又很快消耗了他的心力。
“……我没力气跟你吵,你若觉得,我骗了你,便杀了我。”
“你真以为孤不敢杀你吗?”
咸笙低笑,没有答话。
这一生,他真的走的很吃力,在南梁,他有人疼,有人爱,便拖着病体慢吞吞的活着,幻想着有朝一日可以健康起来,能跑能跳,让家人不再那么担心。
可现在,他实在身心俱疲,走不动,也不愿走了。
湛祯十分不适应他这幅姿态,他看上去还是一脸病容,还是一脸脆弱,可柔弱却消失了。
那一层虚伪的假象,被他亲手撕了下来,好像这世上已经没了值得留恋的东西。
“你要不要吃点东西?”他皱着眉,话说出来,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立刻咬了一下舌尖。
咸笙还是没理他,他容颜安详,湛祯忽然伸手,轻轻探了探他的呼吸——
“你要杀就杀。”咸笙出声,湛祯立刻缩了回来,半晌,他道:“孤还未报羞辱之仇,怎可便宜你?”
咸笙不语,湛祯伸手把信搬到一旁,又走回来看着他:“还有昨日挨了母后的打,孤也还没报仇。”
咸笙又开始不理他了。
湛祯坐在床边,又开始没话找话,道:“你为什么不哭了?你若哭,孤许会心疼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