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咸笙也听到了,索性不再强撑,他问:“何出此言?”
皇后轻笑:“本宫是个妇道人家,整日里就在后宫算算账管管人顺便上心一下子嗣的事,这说来惭愧,你跟湛祯也成亲有段日子了,虽说多是蜜里调油,可那小子是个粗枝大叶的,脾气又怪,也难怪你哥哥要担心到提前来上京,本宫就是想,若等你给咱们大晋生个一儿半女,这母凭子贵,他不就能放心点儿了?”
“可母后这话,着实有些突兀了些。”
“妇道人家想一出是一出罢了。”
咸笙没有说话。
什么想一出是一出,咸笙一直在合理范围内猜测人心,好防止出差错,但皇后这神来之笔,他着实是招架不住。
他抿唇,脸色微微紧绷。这会儿他要再不紧张那才是奇了怪了,皇后看在眼里,轻轻拉住了他的手,道:“你别放心上,母后这话一听就不靠谱,这方才光站在兄妹角度想了,这会儿才发觉不对劲儿,咱们两家到底不比平常人家,哪儿能真留人那么久,是不是?”
“母后不要吓我,哥哥千里迢迢过来看我,父皇若是将他困在这里……我只怕要投井了事了。”
“傻孩子。”皇后捏着他的手,这手柔若无骨,掌心柔嫩,指尖微尖,泛着圆润的光泽,便是再挑剔的人看了,也挑不出毛病来。
她又顺着摸了摸咸笙的手腕,别的不说,竟是比她的还要细,咸笙垂眸,轻轻缩手,皇后一笑,道:“这样,母后这两日跟你父皇说说,早点让你哥哥走,免得你担心,好不好?”
深宫里的女人,各个都不能小瞧,辛美臣看着飞扬跋扈,但她能久坐皇后之位,自然也有一定手段。
咸笙早有料到,但他一时却分不清这究竟是不是试探,他顿了顿,最终遵从本心,道:“有劳母后。”
辛美臣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手:“跟母后客气什么呢。”
他们在庙里用了午膳,都是水煮青菜,一点儿荤腥都没放,湛祯平时打仗出门,对吃的也不讲究,吃的面不改色。
扭头看咸笙,哪怕他平时吃饭也是细嚼慢咽,湛祯还是瞧出来他有些食不下咽,他对皇后道:“儿臣之前给您送去的植物油,吃的可好?”
“好啊。”皇后忙道:“你改天跟你父皇说说,也普及一下,让老百姓也能吃上,这庙里也得供上,免得咱们每次过来吃这种东西,这今日拜了,可就得拜上三年呢。”
“母后说的极是,那待会儿雨小一些,儿臣命人去附近炼油的庄子里取一些来,也让僧人知道知道什么叫人间极乐。”
“你可真会说话。”
他们母子俩斗嘴,咸笙安静的听着,湛祯平时都能吃好几碗饭,今日却只吃了一半,就说吃饱了。
他放下碗,问咸笙:“吃好了吗?”
咸笙碗里的饭几乎没动,他点了点头,放下碗筷,湛祯便扯他:“那我们先走,让母后自己吃。”
“你……”皇后眼睁睁看着他把咸笙拽走,也丢了碗,道:“这小子,如今真是越来越细心了,这么会疼媳妇。”
窦嬷嬷看出她心里有事,道:“他们小两口郎才女貌,您不是正高兴么。”
“你知道陛下为什么留着咸商么?”
“奴婢怎能懂得陛下的用意。”
辛美臣起身,望着外头越下越大的雨,沉声道:“本来,本宫也不懂,但就在今日,好像突然就明白了。”
“您,明白了什么?”
“我这心里总不踏实。”辛美臣皱眉,道:“咸笙,似乎不是咸笙,至少与我们所想的咸笙有些出入。”
窦嬷嬷脸色大变,但她一句话都没说,任由皇后继续自言自语:“本宫真是奇怪得很,到底是她藏得太深,还是本宫出了错觉。”
咸笙被他拉着走到廊下,便道:“拽我出来做什么?”
“看你一粒一粒的挑饭,就知道你吃不下。”
他将咸笙往后拽拽,免得被雨水打湿,问他道:“想吃什么,孤着人去买。”
“这刚入春,这么大的雨,出去肯定得淋湿,闹了凉病,平白叫人受罪,还是算了。”
“你倒是挺疼下人。”
“我父皇待下仁慈,是真真儿的君子,我多少也沾染那么一丁点儿好德行。”
湛祯陪他慢慢走着,道:“你觉得,你父皇有时候,是不是仁慈过了头?”
“你别谈我家事。”
“这哪儿是你家事,孤想跟你谈谈朝堂局势。”
“朝廷我家开的,自然就是我家事。”咸笙道:“你怎么不跟我谈谈你家朝堂?”
“我家有什么好谈的,我父皇就是话本里那种帝王,该仁仁,该狠狠,他一登基就杀了皇祖父的心腹大臣,杀鸡儆猴,从此说一不二,孤以后就要做那样的人。”
“你身为太子,立功无数,威达天下,日后登基无需开杀戒,便可镇摄朝堂。”
湛祯眼睛弯起来,嘴角也翘着,俨然是美上了,他幻想了一下那场景,拉住咸笙的手道:“那你可得留在身边,好好看着孤,还得准备好漂亮话,孤爱听。”
咸笙的目光落在他脸上,道:“就算不在身边,我也会好好看着你的。”
“……”湛祯顿了顿,忽然学敏感了:“是不是母后说什么话,惹你生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