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临聚精会神地等着,果然不一会儿,又一朵血红烟花窜上了天空,这回不同于上回,似乎样式又发生了一些变化,但能看出与前一朵定是同一种类。
季青临不禁有些好奇,这烟花是谁放的?样式为何如此怪异?
想着,季青临站起身来,又定睛仔细看了片刻,决定试着去找一找这烟花所燃之地。
下了楼台,一路快步沿着街道走着,季青临时不时抬头去看那烟花,偶尔被房屋遮挡,他便赶紧换条路,换个方向,一路循着那边找去。
越走越是偏僻,不知不觉竟已是到了城门边。
大銮国中其余各地都无宵禁,但京城乃是国之重镇,监管自然严苛,不仅夜夜城门紧闭,且入夜后百姓不得随意四处游走,否则便有重罚。
但是,除夕是个例外。
京中不少百姓的祖坟都在城外山上,除夕夜祭祖的习俗又不能免去,所以唯有在除夕这一夜,京城城门会彻夜不闭。
季青临没有多想便出了城,一路依旧能看到不少烟花,却已然没有城中那么多,走了许久,空中就只剩下那一处特别的烟花,方向也越加鲜明。
终于,季青临循着烟花的方向走进一处密林,穿林而过便是一汪湖泊,而那烟花,正是从湖边升起。
湖畔地势较低,季青临所站的树林边缘稍高一些,他便借着地势居高临下的往湖边看去。正巧此时一簇火光从湖畔升起,巨大的炸裂声响,血红烟花在空中绽开,将湖畔的情形照得分明。
一人背对着树林站在湖边,手中握着一支烟花筒,而他那一身暗红色的衣衫让季青临不由一怔。
是他?
季青临脚步轻抬,巨大的烟花爆破声将他的脚步遮掩,但即便如此,在季青临走近那人一丈之内时,那人便已是警觉地回过了头来。
霍叔。
寻常在府中时,霍叔就惯穿一身暗红衣衫,故此季青临方才在看清那衣服时就已有所猜测,而今一看果然是他。
季青临心中诧异,与此同时却发现霍叔的目光正看的方向似乎并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后。
季青临疑惑,不由回头看去,却见身后树林中黑漆漆一片,连半个人影也没有。
季青临愣愣转回头来,难不成霍叔竟有眼疾,在夜色里视物不清?否则这么近的距离,怎会连自己在哪都找不准?
季青临迷茫地眨了眨眼,抬起手晃了晃:“霍叔?”
被季青临这么一唤,霍叔收回了远眺的目光,淡淡扫了他一眼道:“你为何会在此处?”
季青临很想反问一句“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不过话到嘴边却又吞了回去,随意一笑道:“我这不是四处闲逛嘛,恰巧路过此处,看湖边这背影像是霍叔,便来打个招呼。”
霍叔对他这答案似乎也并不真的在乎,低头理了理衣服,而后古井无波道:“时候不早了,公子若没有别的事便随我回府吧。”
说完,便绕开季青临往树林行去。
季青临撇了撇嘴,转身跟上了他道:“霍叔为何一人来此放烟花?”
霍叔道:“清净。”
季青临虽是不大能理解竟会有人在这最热闹的除夕之夜图清净,但还是点了点头,又问道:“那烟花是何处买来的?式样好生别致。”
霍叔沉默片刻,道:“不记得了。”
眼看这天聊不下去,季青临索性也不再多问,两人就这么沉默着走回城中进了季府,而后告别各自回屋。
说起来季青临算是有个优点,那就是随性,这倒不是说他肆无忌惮为所欲为,而是他一直觉得自己本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这一世便算是捡来的。
他总把自己当成个看客,只想在重生的这一世多看些没见过的人或物,其余的都不愿太过较真,得也好,失也罢,都不怎么放在心上。
这样的心态让他活得很是潇洒恣意,从不与人计较,也从不强迫别人做什么,倒是令府中下人们都很是喜欢。
唯一不足的就是,季家老爷夫人出去逍遥快活了,却总是叮嘱众人将季青临看死在府中,这一点让他很是憋屈。
若是有的选,他也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能云游四方,看遍繁花似锦,云卷云舒,听遍风花雪月,鹣鲽美事。
不过好在日子还长,京中都还没怎么看过,云游四方之事,等再长大些再寻机会也无妨。
就这么随性地过着,一转眼,季青临年至十七。
这一年,太后宣布不再垂帘听政,将军政大权一并交还到了已经年满二十岁的皇上手中。
为此,皇上在宫中大设宴席,宴请百官。说是以此答谢众臣十七年尽心辅佐,实际上也是想探一探众臣的口风。
毕竟这十七年来都乃是太后掌权,很多老臣都惯于听从太后的调遣,他这个皇帝当得很是形同虚设。
这一次宫宴,季家也接到了帖子。
按理说,依着季老爷一贯的脾气,这样的宫廷之宴他定是不会去参加的,过去的数十年都是如此。
宫里给季家发帖子,无非也就是走个过场,毕竟季老爷声名远扬口碑甚好,即便是为了彰显皇家爱才之心,这帖子也得有季家一份。
往年帖子到了府里,季老爷都是点点头收下,而后便是随手丢在一旁,若是哪日正巧遇上他在东厨造饭,便顺手将那帖子当做柴草丢进灶火里,完全不当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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