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临见他配合,便开门见山道:“冒昧问一句,你们这送葬队伍中,为何会有这么多棺材?”
那人听见此问,苦笑了一下,抹了抹腮边雨水道:“你们既是一路到了芪南,想必也知道瘟疫之事吧?”
季青临点了点头。
那人无奈道:“这瘟疫蔓延至今,每日待葬的人都不是一个两个,若是遵着以往的礼数错开出殡,还不知要排到何时。你也知道,芪地湿热,遗体不宜放置太久,所以虽是不合礼数,也只能如此将就了。”
季青临了然,继续问道:“如此说来,这几位逝者都是因疫病离世了?”
那人听见此问,面上竟是露出了一丝为难,季青临正不解,便听他道:“其实……也算不得离世。”
他像是有些羞于启齿,迟疑了片刻,但还是如实道:“他们都还尚有呼吸,但神智已经全无,身体多处甚至腐化露出了骨肉,弄得家中奇臭无比,所以……也只得早早将其入土了。”
季青临怔了怔,心中有些沉重,但却没有再多说,只点头道了声:“多谢。”
那人见他没有继续盘问的意思,便微微颔首告辞,快步跟上了前行的队伍。
季青临站在原地看了看那列长队,正欲转身回车,却忽然瞥见腰间玉佩一闪。
他低下头,还没来得及惊讶,便眼看着玉佩紧接着又闪了一次,再一次……
这一回,玉佩足足闪动了八次才平静下来。
季青临震惊地抬起头,看向前方渐行渐远的送葬之队。
八次……八副棺木。
这是巧合吗?
他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解无移,便见解无移亦是眉头微蹙,而后转了个身,将雨伞换到了另一手上道:“先回车里。”
季青临没再多说,两人回到车上后,乌兰达忙问道:“你好好的下去拦人家作甚?”
季青临将几户同时出殡之事稍作解释,又将玉佩闪动之事一提,乌兰达有些诧异,道:“这么说来,玉佩闪动的确与封魂之术有关?”
季青临想了想,道:“我的猜想也是如此,但我奇怪的是,为何前两次玉佩仅仅闪动一次,而这回却闪了八次呢?”
乌兰达道:“这也不奇怪吧?如果二者之间确有关联,那八副棺材,八个被封魂之人,玉佩闪了八次,这不正好吗?”
季青临摇了摇头,将那日苓芳园水榭之事简单叙述了一遍。
那日苓芳园中,被封魂者的尸体几乎摆满了整个水榭,加上水下密室中的两人,那里的被封魂者多达十余人。
如果水镜闪动的次数真的与被封魂者的人数有关,那么,为何水镜在苓芳园仅仅只闪了一次呢?
乌兰达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颇有道理,顿时沉默了下来。
解无移却是回忆了片刻,道:“不,那日水榭之中,被封魂者的确只有一人。”
季青临一怔,疑惑地看向他。
解无移道:“松针一旦拔除,便已不算‘被封魂’。”
他这话虽是说得简略,季青临却立即恍然。
当日水榭上层中的尸体虽然都曾被封魂,但送到苓芳园之前,身上的松针都已在打斗过程中被拔除至少一根。
而水下密室中虽然躺着两个人,但其中一人并非将死之人,被松针触及死穴后已是立即毙命,并没有被封魂。
唯有那苟延残喘的另一名试术之人,才是真正的“被封魂者”。
季青临缓缓点了点头,道:“所以玉佩闪动的确与封魂之术有关,闪动的次数取决于周围正处于封魂中的人数。”
解无移道:“对。”
季青临低头看向水镜,若有所思道:“被封魂者魂元随身体腐烂而碎裂,而碎裂后的魂元会散为灵气,所以玉佩闪动,会不会是因为它感知到了这些灵气?”
乌兰达撇嘴想了想后,摇头道:“虽然你这想法听上去有些道理,但这世间处处都是灵气,为何玉佩平日都无反应,偏偏就对这被封魂之人魂元分裂出的灵气有反应?”
季青临认同地点了点头,但又补充道:“这个我也想过,但若是硬要解释也不是不行,我暂时有两种猜测。第一种,可能是魂元分裂后散成的灵气与寻常灵气不同,但这种猜测暂无凭据,所以姑且不去深究。第二种猜测是,封魂之术分裂魂元时散出的灵气比较……显眼。”
“显眼?”乌兰达显然未能理解这个形容,追问道,“什么意思?”
季青临略微斟酌了一下,这才找到了合适的措辞,道:“这就好比我们寒冬腊月里呼吸,若是将一口气徐徐呼出,双眼并不可见,但若是猛地呵出一口气来,便能看见一团白雾。”
此话一出,乌兰达几乎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笑着调侃道:“那这么说来,这鲤鱼眼神不大好,寻常的灵气它都看不见,就只能看见这种一大团一大团往外冒的?”
季青临也被他这话逗得笑了起来,低头拍了拍玉佩,促狭道:“水镜啊,听见没?乌兰达说你眼神不好,下回他再转生,你就可以假装找不见他的转生之处了。”
这话说完,季青临再抬头时,便见乌兰达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目光呆滞,像是失了魂一般。
季青临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忐忑道:“乌兰达?”
乌兰达瞬间回过神来,眨了眨眼干笑道:“你这拿人打趣的神色语气,真是和他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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