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几人脚步声,原本在车中歇息的车夫皆是从车窗探出头来,这一探不要紧,却叫季青临大大吃了一惊。
“先尊!公子!”
银锣从那多出的马车里探出脑袋招手唤道,随即缩回车中掀开帘子跃下马车,快步向他们走来。
走到季青临身前,银锣笑嘻嘻道:“公子这些天想我没有?”
季青临完全没料到竟会在此见到银锣,整个人都有些发懵,半晌才不可思议道:“你怎么会在这?”
“嗯?”银锣似乎有些意外,看了眼解无移道,“不是先尊让我们来的吗?他没告诉你?”
听她这么一说,季青临才想起方才在林间打斗时,解无移似乎对石不语的突然出现毫不意外,原来这二人本就是他叫来的吗?
这么一想,季青临又觉得有些不对,既然人是解无移叫来的,他不意外也就算了,可当时为何乌兰达也一点都不惊讶?
想着,季青临狐疑看向乌兰达道:“你也知道他们要来?”
乌兰达摊手状似无奈道:“我倒是不想知道,可先尊……”
他看了眼解无移,似笑非笑继续道:“先尊昨夜那动静也忒大了些,我想不知道都不行啊!”
昨夜?
季青临眯眼蹙眉回忆了一番,这才突然想起昨夜解无移曾从房中出去了一段时间,转头看向解无移诧异道:“你昨夜出门是去给她传信?”
解无移回望着他反问道:“你不是想她么?”
季青临一愣,片刻后才想起昨夜解无移出门之前,二人正在聊他为何“失眠”,当时解无移问他在想何事,季青临随口说在想银锣,而后解无移便翻身下榻出了门……
季青临呆若木鸡,弄了半天银锣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居然是因为自己昨夜随口说的一句话?
“哟,还真想我啦?”银锣听了解无移的话,大惊小怪地对季青临嬉笑道,“这才几天没见呀?外头这么好玩儿还能想起我来,算我没白疼你!”
季青临张口结舌半晌,最后只得讪讪点头“呵呵”两声。
尴尬之后,季青临回过味来,又惊奇道:“不对啊,他昨夜才给你传信,你们今日便到了?你们怎么来的?幻影移形?”
一旁乌兰达闻言笑出了声,对着季青临抱拳道:“厉害厉害,这都想得出来,看来季贵妃这些年传奇戏本是真没少看,对这江湖传闻中的神秘功法那是门儿清啊!”
季青临一听便知他这话乃是嘲笑,斜睨了他一眼,心中腹诽道:自从遇上你们四季谷,我近来经历的事哪一件不比那些戏本子里写得稀奇?现在哪怕告诉我你们都是妖怪,我怕是都能欣然接受。
银锣本想帮着季青临挤兑乌兰达几句,可抬眼向他看去时却是一眼看到了他身后不远处的袭英。
一见那身黑袍,银锣立即警惕起来,皱眉道:“这怎么回事?他是什么人?”
银锣一直在山下马车中,距他们打斗之处较远,并未听到动静,此时乍一看还以为袭英是在跟踪他们,但却又见他大大咧咧地站在明处并未躲藏,不禁有些摸不着头脑。
乌兰达回头看了眼有些不知所措的袭英,摆摆手道:“说来话长,先上车,路上再说。”
银锣点了点头,转身上了马车,解无移和石不语也跟上车去,白毛一贯不喜车厢,此时便拍着翅膀飞上了车顶。
乌兰达站在车边回头看向袭英,冲着后面一架车抬了抬下巴,袭英会意,从善如流地往那辆车走去。
季青临知道虽然乌兰达对袭英并不记恨,但也绝不可能让他与他们同乘一车,倒不是因嫌恶或防备,只是因他们接下来要谈论的事情无一不与四季谷相关,且涉及的秘密皆是骇人听闻,不便有外人旁听。
思及此处,季青临忽然一愣。
外人?
他忽然意识到,对于眼前这车厢中的四季谷几人而言,其实自己也是个外人。
可不知从何时起,他却仿佛自然而然地站在四季谷这边,将自己算作了一员。
他正愣神,乌兰达拍了拍他的后背道:“发什么呆?上车啊,难不成还要我抱你上去?”
季青临回过神来,便见一只手已是递到了自己面前,顺着胳膊抬头看去,正与解无移目光相迎。
季青临笑了笑,抬手借力而上进了车厢,乌兰达紧随其后,几人在车中坐稳,车夫便驱马将车拖动了起来。
看着这车厢中的几人,季青临默默地想,其实并非他擅自将自己算作了四季谷一员,而是四季谷众人自然而然地接纳了他,未曾将他视作外人。
从银锣到释酒,从解无移到乌兰达,这些人从一开始就丝毫未对他表现过虚与委蛇的客套,哪怕是初见,也都带着仿佛故友般的随意亲和。
这滋味细品起来,竟是叫人如浸温泉,有种说不出的自在安心。
季青临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也不知自己为何会突然生出这种感慨。
他出生时家里四位姐姐都已出嫁,稍大些后爹娘也时常出去云游不在府中,可他却从未感觉过孤单。偶尔偷跑出府听书听戏,看见那些与自己年岁相仿的少年三五成群呼朋唤友,他也从未有过艳羡。
那时候的他,似乎从来都不觉得独处是一件难熬的事,反而悠然乐在其中。
可自从出了京城,认识了眼前这些人,他却仿佛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身边有人陪伴,习惯了自己说话时有人倾听,有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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