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无移回身道:“此乃女子描眉之景?”
“嗯。”水镜答道。
解无移若有所思,道:“能被师父特意作诗描绘,想必那女子定是花容月貌倾国倾城了?”
水镜怔了怔,偏头回忆片刻,“嘶”了一声皱眉道:“其实我好像记不清她长什么样了。”
解无移沉默片刻,随即垂眸轻笑,道:“师父可真是贵人多忘事。”
顿了顿,他又道:“这世上还有什么人是师父记得住模样的吗?”
水镜认真回忆片刻,一时还真没想出什么人来。
他与这世间之人牵扯不多,彼此都是过客,或许有那么几个印象稍深些的,也免不了在数年之后被抹去痕迹。
他虽是与释酒相熟,但释酒每一世的模样都不相同,现在若是让他回忆释酒上一世是何模样,他还真没印象。
想了想,水镜的目光重新落回眼前,迎上解无移那“静候回答”的眼神,他忽而心中一动,笑道:“有啊,你我就能记得。”
解无移怔了怔,轻轻眨了两下眼,随即转身低头,继续看起了册子。
待他将那册子里新添的记述看完,水镜将曲谱夹进册中,这便打算离去。
刚欲告辞,解无移问道:“师父要走了?”
水镜点头道:“嗯,还有何事么?”
解无移斟酌片刻,道:“师父既已收我为徒,是不是也该教我些东西?”
水镜觉得这要求并不过分,十分合理,遂答道:“自然,下次来时教你剑法。”
解无移追问道:“下次是何时?”
这问题顿时将水镜问得有些踌躇。
他这一千多年来,还真没与谁约定过再见之期。
允和允荣这些仅有一面之缘的人水镜能用一句“有缘再会”打发,霍绝这类萍水相逢之人根本不会问出此话,小哑巴送他离开时只说“有空再来”,而释酒这种没心没肺的……你对他说一句“告辞”,他便还你一句“不送”。
而现如今,他在解无移这里的身份已经不再是个“过客”而是个“师父”,有这层师徒名分在,他便像是只生出了线的风筝,总不好再如以往一般飘到哪是哪。
思及此处,水镜不答反问道:“你觉得何时妥当?”
解无移似是早已想好,答道:“师父既是要教我剑法,每次授课总不能相隔太久,师父以为,间隔三日可妥?”
“不妥不妥,”水镜立即道,“三日都不够我往返边界,岂不是得一直待在虞国?”
说完,水镜想了想,道:“一月吧。”
解无移盯着水镜看了看,垂眸道:“一月一习,待我习完一套剑法,怕是头发都白了。”
水镜听着他声音中带着些失望,不免心中一软,道:“那……二十日?”
解无移依旧垂着眸子:“五日。”
水镜摇头:“不行,太短了。”
解无移微微蹙眉,似乎内心做了极大的挣扎,许久后才退让道:“那……七日?”
水镜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般道:“十日,不能再短了。”
解无移霎时抬头:“一言为定。”
一见解无移这闪电般的反应,还有他眼中那掩不住的“得逞”二字,水镜瞬间反应过来。
啧,又被这小子摆了一道。
这“十日”的结果恐怕原本就是解无移心中所想,他却先是将其压短至“三日”,好与水镜讨价还价一番,最后再让水镜亲口允下这“十日”之诺。
水镜捏了捏眉心,无奈摇头苦笑。
真是败给这小子了。
偏偏还败得心服口服。
……
既已有了这“十日”之约,水镜便也未曾食言,每隔十日便赴虞宫一次为解无移授课。
若当日无朝会便从辰时初起教至申时末,若逢早朝便从解无移下朝后起教至酉时末。
授课之地选在了虞宫花园东南角一处假山环绕的空地上,这片空地处在东宫与望溟塔之间,越过假山远远可见塔顶。
此地偏僻清净,鲜有人至,且地形地势极佳,空地可用以习剑,而假山则可用以练习跳跃、折身、翻转。
说是说教习剑法,可水镜却并未从剑法开始教起。
解无移的基本功足够扎实,但毕竟实战经验不足,与人对战时的意识不够精准,故而时常空有力而无从使。
于是,水镜首先教习的便是对战意识,内容几乎将攻、防、守、避、退各个方面都囊括其中。
每教完一点,便辅以实战操练,在交手中将意识化为动作,继而找出不足,反复修正。
解无移资质本就极好,再加上悟性颇高,往往听水镜指点一二便可极快领悟甚至举一反三,常常令水镜生出一种路上白捡了块璞玉之感。
水镜不在虞都时,解无移便利用那间隔的十天反复练习,他本就心性坚韧,此番又是自愿求学,故而也从未有过偷懒懈怠之心。
三个月后,又逢授课之期。
水镜早早便到了虞宫,经过花园时,随手折了一支细竹握在手中,便往假山行去。
这三个月来,他都未曾让解无移动过武器,只反复与他讲解“意识”,而解无移接受力实在太强,水镜原以为至少要花上大半年去掌握的东西,他这短短三个月便几乎已经吃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