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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镜曾告诉过解无移自己有灵气护体,却并未提过这灵气与玉佩有关, 故此时这般说辞倒也无甚漏洞。
    解无移跟在他身后走过木桥,踏上湖畔,只沉默听着,却并未回应,似是仍心存疑虑。
    水镜本也不打算要何回应, 自顾自接着道:“我这几年操心不少,难得回归闲适, 在你这计划完成之前,便莫要来扰我清闲了。”
    解无移先前还仅是沉默,听见此言霎时停住了脚步。
    既然此计乃是百年之计,那么水镜这话的意思便是百年莫要相见。
    水镜听着身后骤停的脚步声, 亦感到阵阵揪心, 但事已至此,他不能露出丝毫破绽,只得硬生生拉扯着嘴角上扬出一个弧度来,回头明知故问道:“怎么了?”
    解无移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难以置信地与他对视着, 眼中满是难以掩饰的痛色。
    要将此话说出口来对水镜而言又何尝不是寸心如割,而解无移眼中痛色更犹如是在将他刀刀凌迟。
    他艰难地移开目光, 无声地深吸了口气,看向南山道:“好了,我就不远送了,你去吧。”
    解无移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今日水镜的一切言行都令他有些如坠云雾之感,仿佛直至此刻都还未能落在实地,他既迷惘且仓皇,只觉太不真切。
    目光落在水镜腰侧的葫芦上,他突然目光一颤,抬眼道:“今日一别便是百年,我可否向师父讨一杯送行酒?”
    他此言一出,水镜立即便知晓了他的用意,心中既是无奈又是苦涩,面上却是不动如山,浅笑自然道:“好。”
    他从腰上将那酒葫芦解下,解无移伸出手来,水镜却并未递给他,而是拔出塞子仰头自己先灌了下去。
    解无移未料到往日对酒敬谢不敏的他今日竟是这般主动,眼看着他的喉结不住上下滚动,心里说不清是何滋味。
    片刻后,水镜放下葫芦,抬袖拭了拭唇角,又将葫芦递给了解无移。
    解无移伸手接过,发现葫芦已是空了大半,只余下不足三成。他也未有迟疑,仰头便将其一饮而尽。
    这酒原是山野村夫自家酿制,既烈且辣,入喉便是火燎般的灼热。
    许是喝得太急,解无移放下葫芦时忍不住微微蹙了蹙眉,眼中已是氤氲了一层如雾的水气。
    朦胧的双眼望向水镜,眼中暗含着隐隐期许。
    不出他所料,水镜此时已是微醺般闭上了双眼,抬手扶了扶额,再睁眼时便转向玉碎湖没头没尾地开口说起了天地雏形,时不时抬手在空中笔划几下,仿佛他说的那些山川河流都近在眼前一般。
    解无移终于确定他已是酒醉,出声轻唤道:“师父。”
    水镜回过头来,眼神迷离道:“嗯?”
    解无移定了定神,问道:“师父今日所述种种,可有虚言?”
    水镜勾唇一笑,摇头道:“没有。”
    解无移似是松了口气,但却又试探似的接着问道:“师父为何要我百年莫要叨扰?”
    水镜挑了挑眉,无甚所谓地答道:“人间之事甚是琐碎,诸国纷争更是繁杂,我不愿有人扰我清净。”
    解无移闻言垂眸静了片刻,似是有些失落,水镜却像是对他的情绪毫无察觉,掩嘴打了个哈欠,眯眼懒懒道:“我困了,你走吧。”
    说罢,也不等解无移答话,便转身轻飘飘地往湖畔行去。
    “师父。”解无移急急叫住了他。
    水镜停下步子,却像是有些不耐似的并未回头,只背对着他道:“还有何事?”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解无移的声音极轻,尾音几乎要飘散在晨风之中。
    水镜言简意赅道:“问。”
    解无移犹豫许久,终像是下定决心般开口道:“师父……可曾对谁动过情?”
    早在望溟塔初见时,解无移便已问过同样的问题,但那时他并未给水镜回答的机会,而是直截了当的替他答了句“不曾”。
    那时的水镜的确不曾,他认同解无移说他是这人间看客,亦认同解无移说他是以俯瞰之姿旁观之态对世间诸事漠不关心。
    而如今……
    水镜沉默良久,久到解无移的心高高悬起又缓缓沉下,渐渐没入寒潭,坠入深渊。
    他道:“不曾。”
    解无移缓缓垂眸,一点点紧攥住手中玉佩,青丝与衣摆在微凉的晨风里勾勒出一片孤寂。
    水镜大步向前迈去,背影仿佛不带一丝留恋,漠然而又决绝。
    解无移站在原地,看着水镜迈过木桥,榻上水榭,利落地撩起门帘。
    门帘重新垂下后,彻底地将水镜隔绝出了他的视线,他愣愣地盯着屋门许久,终是垂下头缓缓转身,步伐沉重地往南山山脚下走去。
    而水镜进屋之后则重重靠在了门边,仰头紧闭双眼,蹙眉深吸了几口气。
    葫芦中的酒本就只有三成,水镜假作豪饮,也不过是为了陪他演这一出“酒后吐真言”的戏码。
    他料想到解无移会对有关鲤鱼的事心存疑窦,料到他会借自己“醉酒”之时问个明白,可却未料到他那最后一问。
    “师父……可曾对谁动过情?”
    解无移问得小心翼翼,水镜答得锥心刺骨。
    五脏六腑都像是扎满了尖细的利刺,稍稍一动便是寸断肝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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