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也告诉你!我当初答应结盟全是因为你,你若是死了!我立马撺掇我爹与武林盟结盟,把犀山阁杀得个底朝天,还要把慕延清的头割下来当凳坐,当球踢!”
可陶臻如今意识薄弱,脑中嗡鸣不止,根本无法听见任何声音。他的双眼虽是望着仇君玉,但看见的却是一片苍白雾霭,那人的身影隐在其中,彷如一团不真实的阴影。
然而这恍惚间,他却能真切地感觉到仇君玉的悲伤,能感觉到他的眼泪,一滴滴地溅落在自己冰凉的手上。
陶臻听不见声音,也不知自己是否还能说话,但他却勉力地提起一口气,期望仇君玉能听见自己内心的话。
“君玉……乖……别哭……”陶臻气若游丝,翕动着嘴唇断断续续地说着:“你听我的话,回伽兰山去……我死后……也无须费时下葬……随便找一处山林将我埋了便好……”
“不……不!陶臻!你不可以死!我不要你死!我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仇君玉泪如雨下,束手无策的他唯有紧紧地握住陶臻的手,但这样,却更加清晰地感觉到手中的生命正不可挽回地走向尽头。
“陶臻……陶臻……我把命还给你好不好?我不要你的命……我现在就把它还给你……还给你……!”仇君玉说罢没有一瞬的犹豫,蓦然起身抱住陶臻,衔住他弥漫着血腥味的唇,拼命地将温热的气息渡入他的口中,又用手扣住那人的脉门,将体内流动的内力不断地注入陶臻的身体。
陶臻承受着仇君玉的吻,唇齿间满是苦涩,那些急急涌入口中的气息很快便散开,就如他的生命,无论如何也无法聚拢。
他悲凉一笑,无力地发声:“傻小子……没用的……救不活的……”
双臂把陶臻抱得越紧,越是能感受到怀中生命的流失,双唇间的吻探得越深,更是能发觉那人体内的热流越来越稀薄。仇君玉泪流满面,在绝望之中止住了颤抖的吻,用牙齿咬着陶臻冰冷的唇瓣,抵着他的额头止不住地抽噎。
“陶臻……你说你是为了我……可你为什么不能为了我活下去!”
“你可以为慕延清死!为什么就不能为了我活下去!”
“陶臻!你就是一个骗子!一个大骗子!!!”
“你把我的心还给我!还给我!!!!!!!!”
仇君玉在陶臻唇间喃喃低语,忽而又像发了疯似地朝陶臻大声怒吼。而陶臻此际已然阖上双眼,唯有手指在微微颤动着,好似想要努力地靠近仇君玉,去安抚他失控的情绪。
可一切——
都无能为力了。
顷刻间,陶臻眼前罩来一片浓郁的纯黑,如浪如潮,无情的淫灭他所有感官和意识。但在一切骤然消逝的一瞬,陶臻的心口突感一痛,这前所未有的强烈痛感,令他有了一刹那的清明。
然后他便顺着黑暗坠落下去,顷刻间,被汹涌的黑浪一口吞没。
第五十九章
距滇城几百里外的伽兰山,三面环林,一面缠水,看似山灵水秀,曾经却是一处乱葬岗。
百年前,一场瘟疫席卷滇城,死了半座城的人。当地官府为防疫病扩散,便将染病死亡的尸体和疑似感染的村民连夜拉到山上,用火油浇上,付之一炬。
那时的伽兰山只是一座没有名字的荒山,一场大火烧了一天两夜,到最后,荒山变死山,山也有了名字,取名伽兰。
活着的人心有愧疚,却怕亡灵不宁,嗔恨世人,故取伽蓝之意,镇压恶魂,以求心安。但四年前,西域异族入关占据伽兰山,以山上的天然石窟为居所,用药石药粉驱散山林毒瘴,播散结梦草隔绝外界,成为荒山之主
仇君玉快马加鞭,带着奄奄一息的陶臻奔赴伽兰山。他以独有的护心秘法强行保住陶臻心脉,将所有希望系在阿爹努尔洪的身上。努尔洪在凌云窟内闭关一年有余,对教中事务不闻不问,任由大权旁落,才导致如今教中内乱,兄弟相残的局面。
要上凌云窟,必渡无涯河,而河中有水蛇潜行,剧毒无比,叫人有来无回。河岸瘴气丛生,仇君玉将解药喂给陶臻,转身从隐蔽的草丛中拖出一条保存得当的筏子,轻推入水中,带着陶臻渡河而去。
仇君玉刚到伽兰山时闲不住,便把周遭地形摸了个透彻,自然也知道上凌云窟的捷径。竹筏一入水,就如新鲜诱饵,引得水下一阵骚动。漆黑长蛇成群游水而来,恐有上百余条,如流动的黑云潜在木筏底部,顺着其间细缝蜿蜒而上,好似水鬼索魂。
仇君玉用匕首划破手指,殷红血珠洒落四周,灵蛇不噬主,嗅到熟悉的血腥味,顷刻间在水中消散无踪。无涯河支流繁多,通往山中各处隐秘暗道,仇君玉划着筏子,择一条狭流而行,不多时,就入了一方被蔓藤掩盖的洞口。
河水流向洞穴深处,竹筏顺流驶去,行到尽头处,岸边见着一座粗糙的石台。仇君玉长舒一口气,背着陶臻纵跃而上,沿着石台走向洞壁,在潮湿的壁上摸索一阵,寻到一条细长的石缝。
仇君玉将身体贴近洞壁,朝那石缝里喊话:“阿爹!我是博格达!我来看您老人家了!您开开门吶!”
喊声在洞中阵阵回响,待回音散了,却无人回应。
努尔洪闭关期间不会轻易见人,仇君玉只好又喊:“阿爹!我哥造反了!带人一路追杀我!我受了重伤!命悬一线危在旦夕!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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