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玹目光一时有些怔忡失神。
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寒凉的原因,他指尖有些泛凉,仍垂眸看着手中的那张信纸。
——这封密函中有刻意提到,彻查悉灵侯一案,乃是从温向景收到温玹索要兵权的那封信的第二日开始起的。
前世的这个时候,东靖与尧国正处于僵持阶段,直到悉灵侯通敌一事败露之后,两国才彻底开始兵戈相向,进而发生了前往虎落山的那段事。
若是按照上一世的发展,温向景在此期间,根本没有机会对温玹下手,因为从恶毒的角度来讲,温玹在他眼里还是值得利用的。直到找到镇灵冰魄了,尧国的攻势确保不能再对东靖造成威胁,温向景才彻底放宽了心,将利用殆尽的温玹弃若敝履,神不知鬼不觉的打入重魂晶玉,以此来害他性命……
前尘往事就如同一条潜于水底的绳索,稍稍一勾,真相便全然浮在了水面。
虽然这一切还都只是揣测,但这段时间温向景不予回信是真的,虚扣罪名也是真的,如今要杀他,更是真的……
温玹恍惚过后,蓦地有些迷茫颓然了。
温向景到底因何要杀他?
他一无权势,二无根基,不争不抢,有什么理由至于温向景兴师动众,只因一封信便对他翻脸无情?
他到底做错什么了?
他如今在东靖,断然已经彻底成了参与谋逆的罪人,或许等到天色一亮,便会举世皆知,东靖很快就会派人来捕他。
温向景究竟为何那么想让他死?
这点温玹想不通,闵韶也想不通。
但眼下距离上朝的时辰已经不远了,闵韶没有太多时间与他梳理,只能搂住他轻顺了顺后背,沉声安抚道:“不必担心,我能护你。”
想必不用等到下朝,虞阳便会彻底得知东靖那边的消息,闵韶没有太多时间停留,还要尽早去前殿与朝臣商讨,又低声说了几句,便离开了书房。
闵韶走后,温玹也不知该干些什么,只能坐在椅上,对着那封信发呆。
他知道,倘若他继续留在虞阳,势必会给闵韶造成麻烦。可离开虞阳,这偌大的十六国内,又没人能护他。
但未等天色彻底放亮的时候,付偲忽然敲了门,急急匆匆的进来了,压低声音。
“六殿下,宫外有人找您,可要去见见?”
温玹道:“是东靖的人?”
“是,不过是东靖的二殿下,独自从浮荒之巅赶来的。”
温衡?!
温玹一怔。他二哥多年来始终留在浮荒之巅,极少参与东靖国政,与自己的关系也算不上亲近。所以他这次来是想协助温向景,还是来帮自己的?
眼下这个时辰,东靖那边的消息尚未放出来,温衡想必是连夜赶过来的。温玹想了想,还是决定去见他。
此时温衡已经被暗中请进了宫里,正在某座偏殿里等候。这里是虞阳,温玹料定他若是想帮温向景,就绝不会孤身一人冒着险来这里找他,所以他屏退了殿外的宫人,独自进了殿里。
殿内,温衡身上还穿着那身来不及换掉的浮荒弟子服饰,肩头染霜,一袭云白衣袍上沾着冬夜深重的寒气,面色紧肃,见到温玹也没工夫寒暄,大步走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温玹,跟我走!”
“二哥?!”
温衡压低声音急迫道:“温向景已经给你定了罪,再过一个时辰,东靖便会派人来虞阳要人。现在就走,再晚便来不及了!”
“……我知道。”
温衡眉间微皱,“你知道?”
温玹似是犹豫了下,才低声道:“二哥,我们先坐下说。”
……
近年来温衡虽始终待在浮荒之巅,但对东靖的关注从未断过,温玹没想到他得知消息后,竟会第一时间冒险赶来虞阳通知自己。
温衡身为东靖的二殿下,得知的消息比闵韶的密探更详细些。
据他所说,温向景这次大动干戈,是下了铁心,要将温玹彻底铲除。温玹在朝中本就无权无势,地位不稳,但为保能让他在朝中彻底消失,温向景这次下令,将与温玹有任何亲近的人一起,皆以谋逆之罪拔除,甚至包括扬灵侯萧成简在内。
至于先前的猜测,温玹也是对的。
温向景的确早就知道悉灵侯造反一事,将周绮柔赐婚给他,更是早有所谋。
“不过,我那时以为温向景只是想利用你与周绮柔的婚约,暂时将悉灵侯稳住,并没想到他竟会借机杀你。因此才始终没将这件事说出来……抱歉。”温衡有些自责。
温玹摇了摇头。
温衡那时不说,完全是在情理之中,他如今会到来虞阳,已经是出乎温玹的意料之外了,又怎么可能会怨他。
“所以……如今萧成简已经被抓起来了?”温玹问道。
“是。”温衡道,“如今想要救他怕是很难,萧成简那边,我只能想办法找温向景求情,你眼下自身难保,还是先照顾好你自己吧。”
他顿了顿,又犹豫道:“不过,你真的能确定,现在留在虞阳是安全的?我对虞阳国君所知不多,但据传闻中所言,他不像会是因小失大之人,包庇别国重犯,势必会构成两国龃龉。相反,若他主动将人交出,也不失为一种交易的手段。”
“不会的。”温玹淡淡道,“我了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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