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澄吓得一个激灵,他是头一回离家出走,本来在这种地方待着就足够让他不安了,哪想着还有警察来查……他放在桌子底下的腿都软了,恨不得立刻就被陈景焕接回家去,想了想,又觉得就这么回去,这顿罪不是白受。
正胡思乱想着不知道该如何作答的时候,就听到旁边郁子尧出了声:“这是我哥,我妈怕我来网吧看不三不四的东西,特意叫他来看着我。”他一只很自然的搭在了易澄的脖子上。
“……哥?”这理由可够新鲜的,办事的老民警笑了笑,“抬头给个正脸。”
易澄僵硬着身子转过去,手心里面全是冷汗。殊不知他这么一副怯怯的模样却反而让民警放心了大半——谁家这么乖的孩子能跑来网吧胡闹。
“我哥有病。”郁子尧又添了一句,“你看他那个眼睛,根本没法长时间盯着屏幕,他没开机位,就没带身份证过来,我俩一会就回家了。”
老民警看着易澄对面那个蓝天白云的开机画面,挥了挥手,没再说什么。
一番检查之后,也少不了对着网管好好一顿敲打。做生意的人大多能屈能伸,管事的老板又是点头,又是道歉,总算是送走了这批来突击检查的民警。跟客人们打了声招呼,大厅里又恢复了刚刚来检查之前的热闹。
郁子尧长舒一口气,臊眉耷眼地重新拿起了鼠标,嘀咕了一句:“靠,吓死我了,还以为是那个老东西又找到我这来。”
“老东西?”易澄被吓得不轻,还用着气音问道。
郁子尧戴着耳机没听清,只自顾自张牙舞爪又开始新一轮的游戏:“嘿嘿,瞧把你给吓的……我跟你说,这种事我有经验得很,包在哥身上,你大可放心。”
易澄心下觉得这人有点好玩,被人问的时候管他叫哥哥,民警一走,转眼又自称哥哥起来。一看就是个心思活络的,跟自己这种只认死理的不一样。他偷偷看了看身旁正在激烈开战的郁子尧,心底生出几分羡慕。
如果要是郁子尧,肯定不会像他这样偏执于一段接近虚幻的感情。
他撩起自己的裤脚,脚踝上那支银质的链子在昏暗的网吧里隐隐约约流转着亮光,像是陈景焕就在他身旁,无时无刻不再宣示着他的存在感。
易澄端坐在电脑前面也不知道做点什么好,到最后只能点开系统自带的游戏在一旁研究俄罗斯方块。之前在没和陈景焕挑明闹开的时候,易澄在他的办公室里等他,无聊的时候就被一旁陪着的助理小姑娘教了这个游戏,且不说好不好玩,至少是个打发时间的不错选择。
就听见隔壁郁子尧大叫一声将鼠标扔在鼠标垫上,他摘了耳机,大笑起来:“十连胜!我是真的牛逼!”
易澄有点纳闷,转眼就听见网吧的喇叭里面播报了xxx号机位喜获赏金十连胜的公告。他当下疑惑地偏头:“你赢的?”
果然,没一会网管带着几个管登记的女服务生就走过来,不但免了他们今晚的网费和住宿费,还拿了个红包过来。周围正在上网的客人也都往这边瞧,还有几个跟他玩同样一款游戏的男生,巴巴跑过来想要和郁子尧加好友,这个正在兴头上的大男生仰了脖子站在那里,骄傲的不行。
易澄看着被拍在自己面前的几张粉红色纸币,有些发懵:“你干嘛?”
“给你的。”
“我不要。”易澄说着就要递回去,虽然他是在人情世故上缺了点概念,但是他也知道这个钱是郁子尧赢的,自己拿了又算怎么回事。
“见者有份。”郁子尧不接,“上次我在另外一家网吧玩,隔壁的大哥一直在那里跟我啰嗦,屁话特别多,害得我都没发挥好……我就喜欢你这种安静的书呆子。”
“书呆子?”易澄又不解了。
郁子尧一挥手,靠了过去:“得了,今天晚上哥心情好,教你玩玩,就当免费收个徒弟。”
易澄真是后悔自己答应了郁子尧的话——什么教他,简直就跟当众处刑没什么区别。易澄在游戏上面实在没什么天赋,几轮下来,那双在钢琴上还很灵活的手,放在键盘上就成了小脑不协调一样的“神操作”。
好几回郁子尧都看得目瞪口呆,恨不得亲自卸了手接在易澄的手腕上。
才玩一会,易澄就关掉了界面:“不玩了。”
“呃,你确实是别玩了,这看着挺好看一双手,怎么就是个摆设呢。”郁子尧这张嘴说起话来半点不饶人,“去找个房间睡觉吧,凑合凑合。”
易澄盯了电脑屏幕一会,眼睛就不舒服起来,他站起身,跟着郁子尧身后去了楼上。
“哦对,我还没问你的名字。”
“……易澄。”
这个人,跟自己待了一天了才想起来问自己的名字。易澄看着他蹦蹦跳跳的背影,叹了口气。
网吧的住宿条件实在很差,几个人一个房间还都是上下铺,一进门就闻到一股酸了吧唧的味道,易澄差点吐出来。然而再差也没有办法,他身上什么都没有,只能先凑合在这里落脚。
窗外已经是深夜,就连远处大厦的灯光都灭掉了,易澄看了一眼表,这才反应过来已经是凌晨两点半——平日里他从没在这么晚睡过,稍微晚一点,就被陈景焕盯着睡觉去。
想起陈景焕,易澄的大脑就开始止不住的想更多东西,他现在在哪?在干什么?有没有发现自己已经不见了呢?还有,如果发现了……他又会有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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