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日清晨醒来,总是握紧了拳头,手心全是深刻的指甲印。
他恨不得现在就杀回京城,手刃仇人。
可是不行,还没到时候。纪越这样告诉自己,要忍耐,要坚持,要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他维持君子之风,他待人诚恳,他把恨意深埋心底。
他等着,这仇恨破土而出的那天。
压抑了许久,伪装了许久,看到黎白这样扯谎瞎说,纪越突然感觉到了有趣。
一个仙人,原来是这样的真实。
以为都是高高在上的,冷心冷情的,却原来,是这样的模样。
会嬉笑怒骂,会懒洋洋躺着,会喜欢吃东西,会有偏好,会胡乱说话,会端着架子忽悠人……
若是没有黎白,自己的复仇之路想必格外艰辛,在六皇子这里,也不会立即得到重用。
纪越嘴角带着笑,想道:等一切结束了,要去给黎白立个牌位,摆个供桌,纪家人以后都要供奉他。
如果可以的话,再给黎白修个生祠吧,就是不清楚这人的名号是什么,改日得问一问。
正不知所云地说着什么的黎白,心里一个哆嗦,他转身四处看,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时刻关注着他的一群人也随着黎白的目光来回扫视,还问:“先生,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黎白:“啊?哦,没事儿。”
狐疑地左右看了看,没找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黎白摸摸下巴,继续跟人扯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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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懒洋洋的黎白,突然勤快了起来。
纪越瞧着他往来如风,再也不是那个一瘫瘫一天的人了。
黎白至今未说明元瑾瑜身上到底发生了何事,但他笃定地跟对方表示,元瑾瑜身负帝命。
许是他的态度太过坚定,不少人都被黎白感染了,群情激奋,后来俨然成了狂热氛围。
纪越:“……”
这氛围,延续至今。
纪越将毛笔放在桌子一侧的笔架上,整理好刚刚书写完毕的纸张,左手揉着自己的右手手腕,略作放松。
趁这会儿,他抬起头,看到屋子里的人都精神百倍地当值,因怕打扰他人,说话间低声细语。
不止这里,外面校场上,离得略近了些,就能听到将士们辛勤操练的喊杀声。
就因为那日黎白肯定的话语,让所有人精神一振,似乎元瑾瑜登基为帝的场景即刻来临。
左丘科趁机让人拟了文章,集合了几位在易经术数卦爻上颇有建树的名人,如鸿明道长,反复修改,终于出了一篇稳妥又能激励人心的内容。
纪越还参与进去了。
通篇在阐述元瑾瑜乃上天钦定之人,从他出生时便与他人不同,而今遭受了小人的暗算,这才落得如今的境地。
但是不必担忧,元瑾瑜定会杀回京城,将那窃据皇位之人赶下来,还齐朝一个朗朗乾坤。
读来潸然泪下,恨不得以头抢地,哭诉元瑾瑜命运坎坷。
爬起来后斗志昂扬、激情澎湃,连文人都能去战场上走一遭。
这就是纪越近日来当值时候的氛围。
再一想到黎白,因为有不少早已出名的人给他背书,还纷纷找他去探讨那些深奥的问题,导致元瑾瑜格外看重黎白。
已经到了黎白说什么都是正确的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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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白搓搓手,准备干大事。
但下一刻就有点迷茫——这里的大事太多了,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
想到上一次跟纪越聊起伤患问题,最近天热,伤患营那里有外伤的士兵大部分都发炎了。
黎白手指在桌面轻敲,忖量之后,决定做这件事情。
救人嘛,总不会出问题的,什么程度都能把握。
这里药草很多,不远处就是绵延的青山,听军营里的人闲聊时候提起,山里什么都有。
黎白还摸去了军医那里问了一下,对方回答:“我经常会带着人一起进山去采摘药草,先生是有什么需要吗?若是某些珍贵药材,那还是去际州城里的药铺采买比较好。”
黎白看着周围的小孩子来来去去的,抱着大扁筐,空地上摆满了架子,上面都是这蔑箩筐。
这里的军医职责分明,这位是金疮医,他负责的大多是外伤人员。
“这些都是治疗外伤的药草,军中操练、比武,难免会受伤,前不久刚派了一队去剿匪,回来的人也伤了不少。”他向黎白介绍,“先生是巫医吗?”
这人也听闻黎白近日来的流言,传说这位是上天派下的使者,前来助六皇子一臂之力的。
军医中也有巫医和方士,他结合黎白的表现,把黎白当做是巫医了。
黎白:“……不是啊。”
际州军有五万人,还有其他军队也在朝这边靠拢,天热,这儿的人又不严格注重卫生,近期起了不少的小病。
黎白看到,每三天就有不知道什么品级的将士巡视军营,在各自负责的区域内视察情况。从营幕、饮食到医药、劳逸,无处不关心。
又听闻一处犯了疫病,这里的人都提心吊胆的,害怕有人传染了过来。
黎白打发了人离开,自己在这里转了转,尝了尝药草都是什么样的味道,感受一下什么作用。
然后他就进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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