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死前都不忘喝酒。”梁添话语里没有了平日的温和,“若是你没有生于帝王家,你我有缘相逢,我肯定会认你是我最好的兄弟。”
梁景湛拍了拍他的肩,声音清朗,“既然这辈子不行,那就下辈子吧!”
月光映着那张眉目如画的脸,舒朗的笑容让梁添觉得自己好像没那么讨厌他了。
“来人,备酒!”梁添吩咐了一声,身后有宫女应了,连忙跑去准备。
“趁我还能开口,五弟多听我唠叨几句。”梁景湛拉着梁添找了一块地坐下,地面的冰凉通过布料传到身体,梁添拿着剑倒吸了口气,慢慢才适应下来。
“把那个收了。”梁景湛指着梁添手里带血的剑,剑尖还滴着血,“怪瘆人的,我知道我是将死之人,五弟不必时刻提醒我。”
梁添看了一眼剑,抿着嘴将剑合入剑鞘。
梁景湛语重心长地将手放到梁添的胳膊上,“其实父亲一直看重的人是你,我和二哥都是父亲用来磨炼你的……棋子。”
梁添抬头迷蒙地看着他的眼睛,对他的话有所怀疑。
梁景湛耐心继续说,“父亲这样做也是为了以我们来制衡你,皇子间彼此为储君之位相斗,这样还可保得他的皇位稳固,我们才不会一心惦记着推倒他,只是……”梁景湛苦笑,“我与二哥都是失败的棋子,父亲他终究还是看错了人。”
“是这样吗?”梁添抿嘴频频点着头,头低了下去,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我娘可是亡国之君的妃子啊!我们林家都是亡国奴!他怎么会不知道我们一心只想着复国,各种忠贞温良不过是装出来的而已……”
他冷笑了一声,“父亲他确实看错了人。看错了你,看错了我,看错了……”梁添缓缓吐出许久未有机会再从口中说起的几个字,“已故的太子殿下。”
皇兄……
梁景湛仿佛听到了皇兄的声音在不断呼唤他,他的视线穿过梁添的衣角看向门外小院里的一棵树。他目光空洞,纳纳道,“喝完了酒,我就能去找大哥了。”
提到太子,梁添忽然想到了一件自己觉得颇有趣的事,他俯身凑近梁景湛,笑声几近疯狂,“你知道太子殿下为何会被圣人误会吗?”
梁景湛的神志被唤回,“不是德妃难道另有其人?”
“哈哈哈哈哈我告诉你啊——”梁添仰头大笑。
“酒来了!”
梁添被人打断话,满是懊恼地转头,看到端着酒的人后,梁添又笑了。
“你怎么来了?”梁添接过酒问他。
傅晏宁将托盘上的三个酒杯摆在中间,自然而然地坐下,“原谅臣不请自来,既有好酒怎么能少得了臣呢?”
梁添主动拿起酒壶斟满三杯酒,“傅侍中爽快啊,这杯算是咱们两人的庆功酒,是他的送行酒。”
三人举杯对饮。
仰头抬手将酒送入口中时,傅晏宁目光深沉地看了梁景湛一眼。
一杯饮完,梁景湛放下酒杯问他,“你方才说,大哥被误会难道不是因为德妃在父亲面前诬陷大哥?”
梁添垂眼自顾自地倒酒,“方才是想说与你听的,可此刻没有兴趣说给你了,再说了,你一个死人知道那么多做甚?等到了黄泉,再去问你的好大哥吧!”
梁景湛也逼不得他,只好作罢,就算知道了,他都快要死了,还能做些什么?
“第二杯了哦,还有最后一杯,三哥就能见到大哥了!”梁添举杯大笑,“来,干!”
三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入口时灼热的除了喉,还有梁景湛的心,他看了一眼傅晏宁的侧脸,心才能安宁下来。
这怕是看傅晏宁的最后一眼了。
第二杯饮尽,梁添多看了一眼梁景湛,“想到一杯酒过后就再也见不到三哥了,我还真有点惋惜!”
话是这样说,但他手里倒酒的动作还是没停。
三人各拿起自己的酒杯,碰过酒杯后,梁添已经仰头喝了起来。
“劈啪!”
是瓷杯摔碎在地的声音。
梁添仰头望着站起身的傅晏宁,不解道,“你这是做甚?”
“容王殿下不能杀!”傅晏宁仍然板着一张脸义正言辞道。
“哦?为何?”梁添的笑容渐渐消失。
梁景湛也不由抬头看傅晏宁。
“杀了他,会失人心,不利于殿下得到百官拥护认可,还会让殿下几年来做的准备毁于一旦。”傅晏宁道。
“本王随随便便找个理由也没有人说什么,或者还可以找个替罪羊,反正这事除了你,谁也不知道。我知道了!”梁添一瞬间起身拔剑,语气狠厉,“说来说去,我看你就是想护他!”
泛着寒光的剑尖抵在傅晏宁的脖上,剑上的血迹染红了雪白的颈子,如寒冬腊月点点梅花落雪地。
梁景湛慌了神,猛地站起身,将傅晏宁推到身后,让自己的颈子暴露在刀刃上,“傅侍中他喜欢干净,不喜欢血,你要杀的是我,那就快点动手吧!”
“容王殿下觉得在这种事情上逞强很有用吗?”傅晏宁对他说话还是用一贯的嘲讽语气,梁景湛听着却很舒服。
“我得了皇位,然而你们都要离我而去……这是为何?”梁添情绪极其不稳定,握着剑柄的手来来回回晃动着。
晃动的剑尖已经在梁景湛的脖子上划了几道口子,鲜红的血顺着脖颈的曲线流向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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