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几刻,梁景湛重新抬起头,站在梁添对面。
“三哥还能撑得住吗?”梁添上下打量了梁景湛的伤,每一处伤都触目惊心,有血在往外淌。
梁景湛拍了拍胸膛,“可以。”嘴角的笑还没彻底绽开,一口血又咳了出来,“五弟可否递我一块帕子?”
梁添不清楚他要做什么,但还是从怀里取了帕子。
梁景湛接过帕子,胳膊上的长袖微微向上收缩了一点,梁添低头看见了什么,眼里深沉,若有所思。
梁景湛道了谢,仔细擦拭了脸和露在外的颈子,白净的帕子生生变成了红帕子。
“五弟,帕子我回去洗洗,改日再差人送过去,可好?”梁景湛仔细叠好帕子,揣在怀里。
“也好。”梁添心不在焉,眼神还停留在梁景湛的手臂上。
“来吧,最后一掌。”梁景湛在梁添面前站定,闭着眼迎接着可能会让他毙命的一掌。
六弟早已等不及了,两掌间运气,重重打在梁添身后,梁添抬掌,打在梁景湛身上。
这时有云掠过日头,遮了日光,天完全阴暗下来。
梁景湛被这一掌击中,整个身子便呈一道弧线飞了出去。
落地时激得落叶纷纷,梁景湛的脑袋垂到了武台下,身子却留在武台上。
六弟催促梁添道,“快,趁着这个时候打他下台!”
梁景湛还躺在武台上,身子一动不动。
众人也都慌了神,“容王殿下可还活着?”
“容王殿下不会死了吧?”
高台上,傅晏宁微一蹙眉,再也顾不得礼数,第一个站起了身。
他脚尖轻点,纵身飞下高台,疾步走向梁景湛,脚步间腰上系的镂雕玉香囊与玉佩相互碰撞,叮当如泉石相碰。
萧魏升紧接着一把推过挡在面前的几人,一脚抬步跨上武台,行事焦急又莽撞,面色沉重如被阴云遮挡。
武台下的人也围了上来,将梁景湛包围在内,一口一个容王殿下地唤着。
萧魏升摇了摇梁景湛的身子,大声吼道:“你小子今生有幸能让小爷请你喝酒,你却躺在这里,难不成是无福消受了?”
梁景湛闭着眼,从他哑了的嗓子发出声来,“自然不是!”
萧魏升听到他还能说话,心里的不安稍缓了下来。
傅晏宁将梁景湛的身子扶正,梁景湛的脑袋却始终往他膝上枕,傅晏宁推了几次,梁景湛的脑袋还是不听话,傅晏宁也就任由他了。
有几个人发现了他的动作,心里了然,终于知道傅晏宁一向不通情理的传闻果然不虚,有一人忍不住低声对同伴道:
“朝中一向有传言说,傅侍中就是一个不通情理,与吾等凡夫俗子不和的绝世仙人,如今看来果真如此,传言也并非空穴来风。”
“不错,如今容王一个将死之人就是想找个地方靠着,他都死活不愿意。不过我觉得他能被称为仙人,除了不通人情外,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的容貌吧!”同伴偷偷瞧了一眼傅晏宁捂着嘴回道。
“对啊,还有才情,我听说他当时十二三岁就获得了圣人青睐,在京城小有名气。”那人补充道,“当时萧太后大寿,圣人要广建一座高楼集聚民间万千碎玉为萧太后祝寿。”
“消息一出,朝上除了傅侍中的爹傅太傅,百官争相附和,没有一个人反驳,傅太傅一人到底比不过百官的口舌,反倒还因此遭人弹劾,被赏了几十板子。”
“傅侍中知道后当即就写了一篇谏文,以历代贤君为例,力证成由勤俭败由奢的道理,由浅入深,暗中表明圣人之过。”
“圣人看到后既不觉有伤面子,而且还意识到了自己的糊涂,当着百官的面对傅侍中拍手称赞,并亲自面见傅侍中,还下旨让他来朝堂做官!”
梁景湛的眼睛终于睁了开来,嘴唇张着又合了,似在低声轻唤着什么,傅晏宁忙俯身去听。
耳边微弱的声音反复喊着一个字:“清……”平字卡在嗓子眼怎么也没力气说出来。
有人听到他口中的字,问左右同伴:“卿卿是谁?挺耳熟的。”
“这你都不知道,卿卿是花楼里名冠京城的头牌。”同伴你一言我一语。
“秀外慧中才情横溢,敢问谁人不爱?你看容王做梦做在唤呢。”
傅晏宁冷着的一张脸暗了下来,脸色更难看了。
“……”梁景湛急得一口血又吐了出来。
求求你们别再说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真不是这个意思。
他勉强睁开眼想再看看傅晏宁的面容,可傅晏宁压根就不想理他,扭头看向了别处。
梁景湛不要脸的偏了偏头,换个角度盯着傅晏宁看,一只手抓住了傅晏宁垂在他身边的手。
傅晏宁的手很凉,梁景湛觉得就像抓了块冰块在手里。
傅晏宁感觉到了一只温热暖和的手,他试图抽回手,并没有什么结果。
傅晏宁的眼睛不自觉地飞快地眨了眨,看他的眼神也是躲躲闪闪,梁景湛看这样子就知道傅晏宁害羞了。
“殿下请自重,臣不是什么卿卿。”傅晏宁的声音冷淡疏远。
梁景湛张口想解释,乍然想到此时傅晏宁还未取字,便也未多做解释。
他鼻子动了动,傅晏宁说话时有一股淡淡的酒香传来,合着他身上玉香囊里传来的丁香花的芬芳,闻着煞是清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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