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你去帮我看着萧大尹,时刻保护他的安危,一有情况向本王汇报。”
萧魏升那冒冒失失的性子,梁景湛到底放心不过。若真出了事情,萧魏升总会按自己的法子来,做事难以折中,免不了两头受气。
京兆伊一职任不久不说,就怕他日后连性命也难保。据梁景湛所知,京兆伊这把椅子在短短一年里就换了近乎二十多人。
可见也是份难差事,不然父亲也不会把这官赐给萧魏升做。要当得称职,须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圆滑处事,既不冒犯权贵,也要保京城太平,让朝廷也无话可说,梁景湛知道这对萧魏升来说有多难,就是刀架在他脖子上,萧魏升也学不会。
黑衣人犹豫,身子迟迟未动:“那主人您……”
梁景湛仰面躺在榻上,知道他在担心自己,语气放缓了些:“这你不用担心,保护好他就是了,近来就麻烦你了。”
“……是。”黑衣人跪下后,再起身时就没影了。
梁景湛在榻上躺了一会,就下来梳洗更衣了。
承和殿里。
父亲正在低头批奏折,梁景湛走了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来了。”天和帝头都没抬,继续低头用朱笔在奏折上批写。
“父亲之前说过,武试最后的胜者可以有一次升官的机会,是这样吗?”梁景湛小心翼翼问,心里也没多少把握。
“是。”天和帝放下手中的笔,听到武试后来了兴趣,活动活动了身子,“朕真是没想到,最后的胜者会是你。”
“还好五弟六弟手下留情,让儿子侥幸赢了。”梁景湛和善地笑笑,见此走到父亲身后细心地为他捏着肩膀。
他就不信父亲能不知道六弟那个王八蛋就是想把他早点搞死。
不知道父亲是不是故意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梁景湛在他身后看不见父亲的面目神情,眼前只能看到父亲的头发,其中近半把都已经白了。
只听他语气反而还带着欣慰:“好在你有一群好兄弟。这出了事,一个个比朕还着急。朕听闻你受伤后,本想去看你,无奈政务繁忙,抽不出身来,委屈你了。”
好兄弟?不知父亲从哪看出来的!
梁景湛满脸堆笑,很是理解地配合着说:“父亲政事辛苦是常事,可得照顾好龙体才行。孩儿这点伤,不要紧,还惹得父亲和几位弟兄担心了。”
天和帝闻言转身,直视着梁景湛,眼里也尽是欣慰,他慢慢抬起满是茧子的大手,轻轻摸着梁景湛的脸,恍若许久未见:“近来没怎么看三郎,朕发现三郎啊,越发懂事了。”他的手移到梁景湛嘴角处的一块淤青处,手指上的茧子擦着脸面,“疼吗?”
梁景湛果断摇头:“这点小伤,比起其他弟兄行军打仗时身上的伤,根本不算什么。”
他大大咧咧地摆了摆手,一双柳叶眼弯起,脸上嵌了两点浅浅的泪窝,眼里掩不住狡黠,但又能很自然地让人放下戒心。
他只朝着父亲笑,就像一个依赖父亲的一般孩童,在向着父亲装乖卖巧讨父亲欢心。
天和帝眼里深沉,眼窝下一双灰暗的眸子里映着他的笑,心觉他终究只是个孩子,倒没什么心思。
他的一只手带着帝王罕见的温柔徐徐滑到了梁景湛的肩膀,将梁景湛仔细看着,眼中无意中包含期望:“朕听很多人说你为了赢连命都不要了,最后一场比试朕也看了,当时你死命硬磕的样子还真有朕当年的影子。”他清了清嗓子,“三郎这么想赢,是为了什么?”
兜兜转转了这么久,可终于问到了点子上。
梁景湛看得出,父亲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问他这一句话。
“孩儿也想像其他弟兄一样投身朝堂,为父亲为国家分忧解难。”梁景湛敛了笑,摆出一副正经模样。
“难得你有这份心啊。”天和帝重重拍他的肩膀,难得笑了出来:“看来三郎你心里已有了主意了,说吧,想要哪个官职?”
“孩儿听说中书令一职清闲,想借此多历练历练,也希望能体会到父亲兄弟的操劳不易,再者,傅侍中在门下省,孩儿有不明白的地方还可以向傅侍中讨教。”梁景湛站直身子,两手垂在袖下,唇角一直保持着诚恳的笑。
若他真有幸做上中书令一职,可就能日日向傅晏宁“讨教”了。
“不错,朕也觉得中书令一职适合你。”天和帝先是一口表示赞成,梁景湛听着欣喜,却又发觉没这么简单。
天和帝扶着他的肩长叹了一声,面上忽显为难,摇了摇头收了在他肩上的手,负手走了几步,背对着梁景湛,像是怕看见他眼里的失落,“可朕还要问问傅侍中的意思,中书省草拟的诏书要经门下省审批。
傅侍中对你,又是众所周知的看不上,若他不愿,朕怕你日后做了中书令,他会处处为难你,还会影响日后诏令的发布。”
天和帝回头走到案几旁,拍了拍一沓厚厚的折子,梁景湛估摸着该有三四十本。
“这啊,全是近来朝臣弹劾你的。”
“孩儿猜那里面有多数都是傅侍中所奏吧?”梁景湛指了指父亲左手边厚厚一堆奏折。
“错了。”天和帝嗤笑他,“那是其他大臣的奏折。这才是傅侍中参你的奏折,朕都收着了。”父亲拍了拍右手边的几沓折子,将折子整了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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