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景湛终于被唤回了思绪。
他抬手就要拔开酒塞,手还没动,那酒塞就自己动了一下,过了几秒,又动了一下。
梁景湛站了起来,将酒壶摔了下去,酒壶碎在地上,透明的酒液中一条幼儿手腕粗的蛇在地上扭动着身子。
“殿下,我……”小仆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躲到梁景湛身后,面色惊恐,直摇着头,“我也不知道怎……怎么回事。”
“酒是不是经过了别人的手?”梁景湛一手捏住了蛇头,推开了门,面色平静地把蛇扔到了一个草丛里。
小仆扑通跪在他面前,被他一问,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吸了吸鼻涕,大幅度地点着头:“小人在回来时,有人拦住小人,说要看小人抱的酒香不香,小人不给,他们就抢了过去,小人知道了,一定是他们趁机放进去的!”
“知道了。”梁景湛掏出帕子净了净手后,就递给了跪着的小仆,“帮我洗洗。”
就……就这样?
“殿下居然……不生气?”小仆抬起头,双手接着帕子,看着容王的下颌愣了愣,满眼惊愕。
之前来过的几个节度使看到别人这样对他,早就火冒三丈,拿他开涮了,但他从容王脸上却看不见一点动怒的迹象。
他还没见过脾气这么好的主子。
梁景湛从他身旁走过,摇头以示惋惜:“只是可惜酒不能喝了。”
回到了屋里,他又重新拿起纸笔,给傅晏宁写起信来。
等笔墨干了后,梁景湛将信折好放在一旁,用木块压着,洗漱一番,灭了烛火就去睡了。
但就是睡个觉,外面也不安分。
时不时传出狐狸的叫声,在夜里听着很是诡异,像凄厉的娃娃在叫,听得渗人,而且声音听着似乎就在门口。
梁景湛再也睡不着了,披了衣服出门前去查看。
门外一片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只是空气中有点酒味,方才出现的狐狸叫声好像变远了。
梁景湛听着那声音是从他前面的草丛处传来的,他慢慢朝那块草丛走近,狐狸叫声也弱了下来,又像是小儿在低泣。
手碰上草,就要拨开的时候,梁景湛感觉到身后忽然亮了一片。
再回头时,见到的是一片火光,火光映着眼,是暖和了不少。
他的住处就这么没了。
没了。
好在那个小仆没在里面,好在他也出来了。
纵火的人也不知道是谁,但一定和那吸引他出去的狐狸叫声脱不开关系。
梁景湛就看着火苗渐渐吞噬整个房屋,房屋一点一点被火摧毁,最后不堪重负,倒在火海里。
火光照亮了半边黑夜,火苗窜动的声音像在挑衅着他。
“殿下……殿下……房屋……”在后院的小仆许是听到了动静,身上披着衣服,揉着眼睛朝他跑来,跑着跑着还时不时回头看着燃烧中的房屋,像是觉得自己仍在做梦。
“殿、殿下有受伤吗?”小仆上上下下将梁景湛打量了一遍,又看向房屋,火光在他的眼中跃动着。
小仆偷偷看了梁景湛一眼,怕梁景湛生气,半是无奈半是可怜道,“实不相瞒,殿下,其他人到这里的时候,受到的待遇都和殿下一样。”
梁景湛无所谓道:“没关系,我住后院,随便找间房就好。”
随便找间房?
小仆没敢动,只当他是在开玩笑。
他一直跟在每一任节度使身边,当然知道京城来的官不管是被派来的还是被贬的,第一次来都要抱怨自己的住处小又挤。
但他们住的前院已经是整个宅子里最宽敞的了,只是没有什么豪华的陈设,简陋了点,可不止是他们住的宅子,就算找遍整个喻越,都找不到什么宝贝。
他们这地物资就是这么的匮乏,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京官被贬到这了。
更别说让他们住后院了,他们便是瞧都不愿瞧上一眼,但容王一来,非但不嫌弃自己的屋子,在住处被人烧掉后,还能这么心平气和地和他说话,竟然还肯自愿提出住后院。
他还真没见过有人会这样。
也不知道是傻,还是真的软弱脾气好。
他还注意到,容王说话的时候,语气真和在说一件小事一样平常,倒是显得他反应过激了。
小仆低头看着梁景湛的手背,极力劝道:“殿下,后院是下人住的地方。”
“差几个人来灭火,早些休息。”梁景湛简单交代完事,若无其事地去了后院。
又过了半月有余,近半月里有十来多日都在下雨。
梁景湛隔着窗户,望着外面的雨雾,算着日子,信也该送到京城了。
“咳……咳……”剧烈的咳嗽声响了一声又一声,有好几声都被雨声盖了过去。
时断时续的咳嗽声听在人耳朵里,难免让人生起怜惜之情。
“主子,外面冷,回去吧。”小书拿着油纸伞,一手抱着一件紫色薄衫,慢慢靠近高台上瘦弱的紫色人影。
雨声噼里啪啦无情地往下砸着,冷空气也一寸寸侵蚀到了骨子里去。
傅晏宁还在栏杆前,透过雨幕眺望着远处的高楼,只是安宁不过一会,手就抵到了唇边咳嗽了起来,每一声都咳得厉害,好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小书一直不明白其他高楼有什么好看的,他也随着主子的目光远望着,入眼的只是一层层深红色屋顶,顶多能看到城门口去,除了很沉闷以外,倒没什么好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