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谢眈这样的,从小就被扔了,性子又冷,又不爱说话的,来的家长多数会最先否定掉这一类,因为怕养不熟,就算养大了也没什么用。
被领养,不知道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谢眈看着时间,准备直接离开,但不想阿猫一个回头,目光正好撞上了他。
他看到谢眈的那一瞬间,嘴角很明显的动了动,像是像说什么。
刘海在他额前投下一大片阴影,随之垂下的是阿猫的眼帘,最后他也只是压了压嘴角,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不知为何,连带着他胸前的红领巾都暗沉了些,不同于其他小朋友的亮丽。
谢眈也像是没有看到一般,端着奶茶直接走开了。
他想,大概没有几个人愿意多回忆有关孤独与难受的往事,哪怕对方只是个小孩儿。
然而要离开这所学校的时候,谢眈鬼使神差地回过了头。
还是有很多小学生,陆陆续续的出了校门。
一辆黑色的路虎,很嚣张地停在了路边,导致很多人要小小地绕开几步。
他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目光停在了喧嚣中的那处。
而这辆车就停在阿猫的面前。
虽然隔的很远,但是车门打开的那一瞬,谢眈还是看见了。
因为夏热,学生们的校服是中裤要偏短一点。
阿猫的腿在抖,他看起来像是在极力控制着自己身体的颤抖,但结果很明显,他没有控制住。
副驾驶上貌似坐着一个男人,只是隔的太远了,谢眈实在是看不清。
阿猫的迟疑只在那瞬间,他很快上了车。
谢眈心里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阿猫上车后,黑色路虎很快离开了他的视线。
阿猫坐在车后,依旧感觉车里的温度很低。
前面坐着两个男人,一个是司机,而另一个,穿着黑色的西装,细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在车窗上。
阿猫心里逐渐升起点点恐惧。
“冷了?”男人忽然开口,嗓音有些低哑,还带着很容易察觉到的耐心。
阿猫连忙摇头,明明前面的人全程都没有回过头,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他正思量的时候,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回过了头。
带着点温热气息的外套披在了他身上,可即便如此,阿猫依然觉得,那体温与他而言,是格格不入的。
周身依旧是无尽的寒冷。
果然,男人的手没有直接伸回去,而是留在了外套下、他的手臂上。
男人细长的手指,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阿猫大概已经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抿紧了唇。
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能选择闭嘴。
男人的手指细捻过他手臂的皮肉,一点点随手上的脉搏滑下,痒却冷,让阿猫没有任何其他的感觉。
阿猫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以及身体,他不敢让自己颤抖,因为他不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到底还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幸好,男人最后只是在他手臂上轻轻掐了下,就收回了手,再度回归到了他随意的坐姿上。
阿猫方才觉得,自己好像又重新活了过来,那种窒息的感觉,终于消失了那么点。
是他自己从地狱里爬出来的。
谢眈到画室的时候,叶堂正画的起劲,专心致志地盯着画板,甚至连他来了都不知道。
谢眈也没叫他,两边有长椅,他就直接坐在了边上,看着叶堂画画。
说实话,他和谢父不懂音乐一样,对于这方面也是一窍不通。
但每当叶堂画之后,他依旧会认真地看上一眼,然后答“好看”。
这次是“好看”,下次就是“很好”,那下下次就是“棒”。
叶堂手上拿着不一样的笔,在纸上涂来涂去,时不时还要拿着笔,左看看右看看。
到这时候,他终于发现了谢眈。
然而他只是往后瞥了一眼谢眈,然后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继续画画。
谢眈虽然被无视了,但心里也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感觉。
两人这样的相处模式就挺好的。
叶堂转过头,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幅画他刚刚打完草稿,索性全部都改掉了。
改画成谢眈。
似乎只是那随意的一眼,就已经完全把他记在了心上。
短暂的记忆不行,忘了的时候,就闭上眼,他的模样自然会再浮现上来。
叶堂想着,自己上次的那张速写未免也太粗糙了。
他小时候跟着省里一位很有名画家学习,人家年过半百,膝下无子,和老班却是过的很自在。
叶堂也还记得,画家曾经亲口说过,自从他和他爱人在一起后,每年的春夏秋冬四季,他都会给他爱人画上不同的画。
有时候一年的变化很小,有时候一年的变化很大,可是这么多年,居然都坚持了下来。
叶堂那时候是楞头小子,还曾问他,年年四季都画一个人,还画这么多年,不会觉得腻烦吗?还说什么还他肯定做不到。
画家说他不懂。
他说,画画,本就是记录自己所见、所想的事物,或美好、或丑恶,但都是出自自己本心、笔下,自有一番意义。
叶堂笑了,开始继续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