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方旭帽子扣得太大,李阁老也是万万不敢认的,气得须发皆张道:“黄口小儿……!你修得无中生有,污蔑老夫!从来农桑赋税便是一国的根基,你在这里大肆宣扬行商坐贾,若人人都去经商了,田地要何人来耕种,你这是在掘我大魏的根基啊!”
董阁老此时慢悠悠开口道:“李阁老无需动气,年轻人初入朝堂,想法难免有些不切实际,说清楚便好。”
赵松涛也在一旁帮腔道:“是啊,是啊……,林舍人比起旁人来说起点要高许多,直接留京城,也没有去地方历练过,确实有些太想当然了。”
朱显宗看着几人,你唱白脸,我唱红脸,话里话外将林方旭贬得一无是处,似乎廷议过后就要将其贬黜出京一样,而其他人要么幸灾乐祸,要么事不关己。再看看孤伶伶垂手冷眼看着一切的年轻人,有些于心不忍,刚想要出言相帮,却见站在殿中间的年轻人突然笑了起来。
朱显宗诧异道:“林舍人为何发笑?可是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了?”
林方旭对着太子拱拱手道:“回禀殿下,臣确实因为想到一些事情,不是多有意思,倒也值得一笑!”
朱显宗本就有意帮他,此时自然配合道:“哦……,什么事可笑?我看诸位大人也此时也无聊得紧,你说出来让大家也听听。”
林方旭面带微笑,语气轻松道:“臣之所以发笑,乃是因为李大人是不是忘了此次廷议的初衷?诸位大人聚在这里是为了解决江南赋税问题,而孔阁老最后总结,江南赋税问题的根由便是土地兼并严重。”
说道这里,林方旭扫了李阁老一眼,又继续道:“李大人认为收了商税,便是鼓励经商,最后会导致土地无人耕种,可就下官所见,很农人本就无可耕之地!别的地方暂且不提,单说臣之家乡,许多无地百姓全靠给人当佃户渡日,若是某日东家不愿租了,一家人只能四处找杂活,挣口粮。呵……,收商税会不会导致人人经商,臣确实无法肯定,但土地无人耕种这一点,
臣认为李大人大可不必担心。”
建文帝在林方旭说完后,心情愉悦,赞赏地看了林方旭一眼,心想,‘真是一群自私贪婪的人啊,当这大魏的天下是他们家的不成?仗着官宦不用交税便侵占土地,嘴上说着不与民争利,但事实上,那些个大商人,不是他们的族人就是他们的管事之流,一个个不知道靠着经商搂了多少银钱。’
李阁老听林方旭说完后,脸色愈加阴沉,哪里还有一点平时的和气模样,其他人更是面色复杂地看着正中间的那个年轻人,‘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横冲直撞什么都敢说。’
可惜就是这么一个不按套路,不按规则行事的人,说出的这番话为难住了一大群高官,就连孔阁老也不知道该怎么总结。
偏此时,皇帝还笑着问道:“诸位觉得东升的办法如何?”
问完不等人回答,又感叹道:“俗话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但朕却觉得年轻人的思维有时还要开阔一些。朕以前让你们想法子,一个个就只知道盯着那稻麦桑麻,盯来盯去,国库也没见丰盈,倒是依然年年亏空。”
听着皇帝语气不满的训斥,众人不由面皮一紧,只听皇帝又点名道:“管阁老,你负责户部,管着整个朝廷的经费开支,你来说说,这商税需不需要重整?”
在此之前,管阁老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今天廷议有自己什么事?可惜,事情就是这么出人意料,他就这么巧的摊上了,只得无奈回道:“回禀圣上,税课司初建时,国家初立,急需休养生息,朝廷鼓励农耕,商业便一直不兴,商税更是如杯水车薪,后来便渐渐不再重视。如今若是要重整商税的话,税课司需要重新安排调度人手不说,就是如今行商坐贾的人多不多,商税该如何调整,再加上查处偷税走私等等,这千头万绪一时间也是难以理清的。”
建文帝听完心里不悦,说白了不过推脱之言,事情太难就不用做了?
见众人听了管阁老的话后,都是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建文帝无法,只得又把林方旭拎出来,问道:“东升既然提了重整商税,不知还有没有其它想法?”
林方旭此时觉得自己特别亏,领的是跑腿的俸禄,干得却是阁老的活计,其他人当真就没有办法了?也不尽然吧!不过是谁也不愿意自家利益受损,干脆装聋作哑罢了。
“若要短时间就整理完善,确实难如登天。”林方旭先是赞同了管阁老的话,接着又发表自己的看法道:“商税具体种类繁多,但臣认为其中真正占大比重的只有几样,盐税、茶税、酒税、矿税等自然在其中,然而所有这些却都比不上市舶税。”
林方旭说道这里,见好些个人又黑了脸,得……,这又是触碰到他们的利益了,算了,从提重整商税便已经是差不多得罪光了,再得罪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又接着道:“前朝衰帝曾仿效其父,又在福建泉州、广东广州增设两处市舶司,加上原来浙江宁波一处,三处市舶司一直保留至今,然而却因为海上走私以及其它原因,每年收到的市舶税还不如前朝十之二三,臣认为想要重整商税,不入先从重整市舶税开始。”
朱显宗从廷议开始到现在,除了给林方旭打过一回圆场外,便没怎么说过话,一是觉得这些个朝廷重臣,扯皮推责任,以及明目张胆地挖大魏根基让他实在反感,二是扯来扯去,最后的办法并没有让他觉得会有什么成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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