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这本手札很邪性啊,记录的都是炼金术,从阵式画法到药剂配方, 还有很多偏门的东西。这些手札不止出自一个人之手, 上面的字迹至少有二十多种,应该是某个人四处收集了这些笔记,将它们整理合订在一起。’
炼金术!?
纪楚戎道:‘系统,查查看有没有和时间、轮回之类相关的。’
‘剩下的札记没有这类内容。’
‘剩下的?’
‘嗯。这本手札被撕掉了几页。’
不管是女仆还是罗特里恩家族的人, 明显都不想让外来者窥见一星半点的真相。
塞拉一直在向外来者呼救, 女仆却警告他“被鬼抓住的人会与鬼交换身份”。假若他们中的某一个人放下戒心救了塞拉,或者被别墅主人的幽魂抓住, 由此而生的可怕后果想必记录在那残缺的几页里。
‘替身吗?’按照炼金术等价交换的原则,是否存在一命换一命的说法,与鬼交换身份,也就是说,人变成鬼,鬼变成人。
塞拉口中的“救救我”,不是从女仆手中救她,而是……“请代我去死”!
这个畸形的世界也许诞生自某个炼金邪法,但是世界本身的规则又凌驾于所有人的意识,不管是谁造出了这扭曲的轮回,身陷入轮回的人都不得不遵循规则。
白日,亡者回到生前。
黑夜,幽魂爬出坟墓。
要想脱离这无尽的轮回得到安息,必须想办法让某个活人代替自己。一个留下,则一个超脱。
女仆夜里带、枪巡游,是为了狙杀企图诱惑外来者的塞拉。她这么做也许并非完全出自好心,只是不希望塞拉跳出这个轮回。
除此之外呢?是否还有什么奇怪的仪式?
与系统说完自己的分析,系统忽然道:‘那这样的话,女仆也许能在关键时候保护我们?’
‘不。’纪楚戎叹息道:‘她完全沉浸在了复仇里,你想想,让罗特里恩的人无法得到替身,最简单的方法是什么?’
‘……杀了所有外来者。’只要外来者全都死了,罗特里恩就没一个人能逃脱。系统又道:‘可是,迄今为止,女仆似乎并没有打算对我们下杀手。’
‘也许她在等。’
‘等?’
‘嗯。她在等那位小姐。闻秋声唱的歌,有明显的时间过渡。最开始那首歌,出自无忧无虑的少女,后来那首,陷入爱河,尝遍相思之苦。’从遇见未婚夫之前,到与未婚夫相恋,夺走她性命的婚约即将到来。纪楚戎道:‘女仆现在留我们,只是为了留住生前的小姐。’
尽管那位小姐生着病,一整天也无法与她说上几句话。
但是,她的心跳声,她的呼吸声,她所有的生命迹象,正是女仆心中仅存的柔软。
‘帕瓦说我们的时间我不多了。我猜,他的意思是,小姐的时间不多了。一旦小姐的生命走到尽头,女仆会彻底失去耐心。’
若这个世界真的是女仆亲手策划,咆哮的海浪,永不停歇的风雨,枯败的植物,荒凉的岛,永无安息之日的亡魂,都是诞生自她的憎恨。那么,当心中最后的火光熄灭,这个世界最可怕的复仇鬼即将睁开眼睛,向所有人举起屠刀。
纪楚戎又到处翻了翻,内里没有什么特殊发现,他走出帘子外,凯恩的书桌非常整洁,上面除了一些文学传记外,还放着两张报纸。
‘报纸头版是关于佩达尔先生的访谈。’系统扫描完所有内容,给纪楚戎总结道:‘佩达尔先生被标榜为新兴阶级的领头人,其本人在商业贸易方面有突出的影响力,妻子更是来自于律法世家,岳父在市中心法院任职大法官,妻兄是首都数一数二的律师。’
拥有这样雄厚的家庭背景,佩达尔小姐的死亡却疑点重重,外界至今不明真相
外放的感知力捕捉到从客厅和餐室之间的走廊飘过来的说话声,陈策嗓门尤其大,隔老远他的声音最清晰,就像一个行走的警报器。
纪楚戎立刻离开书房,进入客厅时,他突然感应到一个存在。
一个特别的存在。
当她出现的时候,乌云消散开,那连绵不绝的雨水,竟停歇了。
佩达尔小姐裹着薄薄的毛毯,站在不远处。她注意到纪楚戎,湛蓝的眼睛就像窗外破开乌云的晴空。
“你好啊,先生。”她道:“你就是来避雨的客人吧。真是失礼,我到今天才算正式见到你。”
刚刚穿过走廊的闻秋声听到这声音,小小的惊呼一声,迫切地看向纪楚戎,又忍不住小声道:“纪先生!”
看来闻秋声听到的歌声,真的是小姐。
纪楚戎还未回答,凯恩突然道:“纪先生,你不是身体不适吗?”
“身体不适也要适当走动一下。”佩达尔小姐轻轻柔柔接过话锋,笑道:“你不来看望我,我只好病里偷闲,来看望你啦。”
“哪里的话。”凯恩也笑了,他上前几步,却又站得比纪楚戎、苏珊更远一点,似乎顾忌着什么,道:“不仅是我,塞拉也盼望着去找你说话,你的苏珊将你瞧得太紧啦,我们一点机会也没有。”
“我爸爸从小教育我,善于争取机会的人,才会受眷顾于成功。”
“那么,你以后也这样教育我吧。”凯恩的声音抹消掉重量,像诗人手中的鹅毛笔。他深情起来时,那副好皮相的魔力便释放出来:“我想一辈子受教育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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