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看大家太紧张了,想帮大家放松一下嘛。”白迪像往常那样贫嘴,纪楚戎却没像往常那样捧他场。
纪楚戎将之前和白迪探查到的关于地下室的情报开诚布公,这地方一时半会儿没法解决,众人商议片刻,决定先熬过今晚,等白天再过来一趟。
回去的路上,纪楚戎和白迪走在最后,对身侧的视线忍无可忍,纪楚戎道:“你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面具后,白迪脸上没了轻浮的笑意,他沉默片刻,终是先退一步,松口道:“阿戎,有很多事情我没法现在告诉你,但有一点我很确定,我杀的每一个人都是罪有应得。”
“你有很多事情没法现在告诉我?”心底划过一丝异样感,纪楚戎苦笑道:“巧了,我总觉得,我好像忘了很多事情。”女仆宣读白迪的罪行时,他有愤怒,可是,与愤怒一起涌现的,是几乎要溺亡他的悲哀。
他的理智在狂怒,可他那无法用理智解释的情感,沉浸在令人窒息的悲哀里,两种极端撕扯着他,他坐在那里,听着白迪的罪,每一条罪都同等地落在他的肩膀上。
如果他是罪者,我就是他的帮凶,我与他一同生存,也一同毁灭,这种荒唐的认知占据了纪楚戎的思想。
闻言,白迪的脚步慢了一瞬。
“你其实可以骗我说,述罪书里说的都是假的。”
白迪轻声道:“我不会骗你的,欺诈师也是有原则的呦。”
“好。”纪楚戎停下脚步,他面对着白迪,道:“那你告诉我,我所遗忘的记忆,是不是与你有关。”
一次又一次袭上心头的熟悉感想当成错觉都难,明明之前没有与白迪平和地相处过,有些默契却像是深埋在习惯里,这个人对他来说,简直就是熟悉的陌生人。
不知从何时开始,纪楚戎的记忆经常出现断片,不论是治疗他的医生还是身边的队友,都说这是创伤后遗症。
“你的眼睛是以极其残忍的手段被人挖走的,那对你来说是一段过于痛苦的记忆,以至于激起了身体的自我保护意识,让你忘却了一些痛苦的事情。”
医生是这么告诉他的。
“你放心好了,对于你这样拥有感知力的异能者来说,失去眼睛不会是毁灭性的打击。况且,你这是出任务受的伤,组织不会袖手旁观的。要早日康复啊,UJP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你处理呢。”
处长是这么劝慰他的。
出任务受伤,失去眼睛,也因此丢失了部分的记忆,他想要相信。
可是,不和谐、微妙的失调感就像人造世界里通往现实的裂痕。
“白迪,你回答我。”纪楚戎的双手不自觉握成拳,他道:“我是不是,忘记了你?”
第47章 绝域孤岛(20)
白面具上残留的血提醒着纪楚戎片刻前这个人看似没来由的癫狂。
“果然还是瞒不过你。”
“如果你真的想瞒住我, 最好的办法是不再与我产生纠葛。”稍一回想,他休养好眼伤后,复出的第一个任务就与白迪有关。再加上白迪高调的行事作风, 即使他没有接下缉拿怪盗的任务, 也会有一双无形的手将这道身影推送到他面前。
白迪肩膀轻轻抖动了下, 似乎在笑, 他抬起胳膊去揽纪楚戎的肩膀,即使被纪楚戎闪开也不介意, 追上几步耳语道:“那对我来说太难了。”
纪楚戎一时口快,道:“哪个太难了?”
瞒住我?还是不再与我产生纠葛?
脱口而出,后知后觉似乎有些咄咄逼人了,于是他又闭上嘴,思索着怎么换个话题。
“都难。”白迪声音淡了几分, 向来胜券在握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竟有点儿手足无措之下愤愤而生的委屈:“只要和你搭上边儿, 对我来说都是难题。”
“……所以,我们以前有过渊源?”警觉话题扯远了,纪楚戎拉住缰绳,又将问题兜回原点。
“唉。”白迪不愿多谈, 快走几步拉开距离, 道:“我说了你也不会信的。”
眼看白迪快要追上大部队了,纪楚戎难得心急一回,下意识拽住白迪胳膊,将他拉回自己身边。
这次不把话说清楚, 下次还不知道要耽搁到什么时候。
“你既然答应不骗我, 我自然会信你。”纪楚戎道。
他能感觉到面具后仅剩的那只眼睛正定定地看着自己,沉默在他们之间走过好几个来回, 白迪轻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呦。”
“其实……”语调里惯常的怪腔和调笑全都消失了,这大概是纪楚戎迄今为止听过他最正经的腔调。白迪握住纪楚戎的肩膀,正色道:“其实,我是你同甘共苦的糟糠妻。”
纪楚戎:“……”
仿佛一点也没察觉到微妙的气氛变化,白迪自顾自地陷入回忆中:“我们俩儿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相互扶持走过艰难岁月,直到你失去记忆,将我们的感情忘得一干二净。但是你放心,我苦守寒窑数年,一直为你守身如玉,盼你……嗯!?喂,你去哪!?”
拨开白迪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纪楚戎面无表情地追上大部队,一点也不想管身后咋咋呼呼的某人。
“亲爱的!你说了你会信的!唉……男人果然都是大骗子。”
“我信你的前提是你没有骗我。”
“我没有骗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