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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最好现在什么话也别说。”白迪瞥了眼被自己随意拎在手中的陈策,嘴笑眼不笑:“我玻璃心,还帕金森,受了刺激会手抖。”又以陈策听不清的声音模糊咕哝道:“当女孩子真好, 下次我也要当女孩子了……”
    这次的几个人确实不一般, 以往走到这一步的人,面对无底深渊哪个不是两股战战怀抱以死搏生的决绝, 哪像这几个人,‘谈笑间’纵身一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蹦迪。
    眼见那四人身影越来越小,直至被深渊吞噬,老夫人轻轻地叹了一声气。
    “索菲亚,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她凝望身后的血墙,好像那干涸的血液里藏着只有她看得到的秘密。这是她儿子的血,是被苏菲再次虐杀的,她之亲生骨肉的血。
    每一次轮回都是一场重演,他们不断自相残杀,不断杀害别人,一遍又一遍,太久了,从不甘到憎恨再到麻木,她已丧失掉所有情感。只有索菲亚,只有那个女人,还在不厌其烦地重复,她之愤怒,她之怨恨,如海浪风雨,永不停歇。
    ·
    坠落时的风化作罡刀袭来,纪楚戎护好怀里手无寸铁的女孩儿,异能外放撑起一道无形的壁障。整个下落过程快得不正常,早已超脱自由落体的速度,仿佛深渊巨口猛吸了一口气,要将猎物统统卷入腹中。
    冷,极致的冷。
    还有莫名的压力,自四面压迫过来。
    这种感觉他不久之前刚刚经历过,正是与白迪潜入海底时感受到的重压与寒冷。
    突然,他好像撞倒了什么东西。
    ‘咔嚓’
    如同镜子摔落时的脆响闪现耳畔。
    与此同时,哪怕他极力收紧了臂膀,怀中的身体却像一阵青烟,越来越轻,越来越轻,直至彻底空了。
    “闻秋声!?”
    无人回应焦急的呼唤,只剩他一人于黑暗中坠落,直至从极深的黑暗破入璀璨的光明。足以刺瞎眼睛的光驱逐了黑色,那是一种有温度的光明,如果悲悯有实感,那就是此时纪楚戎感受到的温暖,驱散掉四肢百骸的寒意,让血液自在地流淌,心脏恢复规律地跳动,若警戒心稍弱的人此时甚至会涌上沉沉的睡意,想在暖绒的光明中打个盹。
    四周的无声渐起噪音,模糊的声音交织在一起,风声,树叶婆娑声,男男女女的说话声,毫不留情地钻入纪楚戎脑袋。
    双脚踩到实处的那一刹那,宛若从冗长梦境里一步踏入真实,所有的声音彻底清晰起来,就像高度近视的人戴上眼镜。
    “我亲爱的苏菲呀。”一个温柔的女声就在距离纪楚戎极近的地方响起,她感叹着,心怀无数喜悦,语调轻扬,连落笔的字都透着一股跳脱。也许以后她穷尽一生,都无法再模仿自己此时的笔迹了。她一边低语一边写道:“你在家里还好吗,请原谅我在你百忙之中的叨扰,学校和我想象的有些不一样,尽管两年前外公提议的教育法案中明文规定了女性的受教育权。在这里我几乎找不到同性朋友,这让我变得像一个异类,也有些孤独。前几天,我甚至萌生了退学的想法,宁可像以前一样,聘请专门的私人教师上门授课。”
    念叨到这里,她叹了口气,嘟起嘴巴以示不满,随即又扯开一个笑容,道:“可是这样也太不给外公、外婆面子啦,身为他们的后辈,不能成为带来改变的先锋,至少也要做他们忠实的拥护者。”
    “可老师为什么也要用奇怪的眼神和态度看待我们呢?既然每个女性都有受教育权,那为什么苏菲不能来和我一起上课呢?”她小声地咕哝,没有将这句抱怨写入信中。反而唰唰写道:“外公说,要相信微末的改变终会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总有一天,我的世界,苏菲的世界,其他所有人的世界,并不会有那么多的差异。我真是非常想念你,数着日子期盼周末的到来。”信的末尾,她提笔落下自己的名字。
    ‘你永远的朋友,索菲亚。’
    在少女喃喃自语,埋头奋笔疾书的过程中,纪楚戎伸手在她眼前晃了好几次,对方无知无觉,仿佛此世间他仅仅是一抹空气。
    这里应该就是小姐的意识世界,可是他在这里却是无形之人。如果对活人来说逝去之人是幽灵,那么在逝去的世界中,活人也是幽灵一样的存在吗。
    背着书包收拾好书信,索菲亚走出教室。
    无暇思索更多,白迪和其他人也不见了踪影,纪楚戎只好跟上名为索菲亚的少女,至少她是目前唯一的关键人物。
    现在应是休息时间,走廊三三两两聚集了不少小绅士。从学生们的制服、谈吐举止来看,这似乎是所贵族学校。此时的索菲亚还只是一名无忧无虑的少女,保持着大小姐的礼仪举止,又在其他人注意不到的地方藏着一丝丝少女的自由跳脱。怀里抱着两本硬壳书,哼起不知名的轻快小调,指尖毫不淑女地随着节奏叩击书壳,脚尖也在趁人不注意时悄悄打个节拍。
    阳光从窗口跳进来,感受到初春灿然的气息,她驻足抬眸,接住所有的春光,面容在阳光下贴上一层淡金色柔纱。
    深深地吸一口气,至胸口鼓起,脖颈微扬,再长长呼出,浊气消融于一线春光里。
    “虽然每天或多或少都会遇到些不开心的事,不过……”索菲亚眯起眼睛,弯弯眉眼倒映窗外抽条的枝芽,笑道:“活着真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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