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路滑,山路泥泞,他拄着拐杖走得踉跄。
好似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苏轼为什么会写下那首江城子,又为什么会说‘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予城。”
他听见自己嘶哑到颤抖的声音,被嘈杂的雨声埋进了黄土里。
他把手里的木槿花放在坟前,然后俯身轻轻拭去墓碑上的雨水。
弱水三千,他终究还是取了那一杯殒命的鸩酒,在这场不得善终的孽缘里选择了自我了断。
“不得所爱,了此残生。”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朦胧细雨中震颤。
“予城,我如你所愿。”
他猛地醒了过来,眼尾潮湿,脸上沾满了狼狈的泪水。
房间里没有开灯,模糊的视线中只有微凉月色空灵散落,稀薄得像是要褪色。
那一刻也不知道是什么驱使着他出了卧室,他忍着疼痛推开隔壁的房门,看见梦中那人躺在床上睡得安稳。
原本紧紧揪着的心突然松开,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如释重负的表情,甚至不记得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样的梦。
他只是觉得好难过,又很庆幸。
傅予城从梦里醒来,借着稀薄月色,他看见有人跪在床边,吓了一跳之后才发现那人是沈念。
“沈念?你怎么……”傅予城看见了他脸上的泪痕,“你怎么哭了?”
“我没事。”那人温温和和地笑着,眼尾一点亮光是未干的眼泪。
“我没事,就是做了一个噩梦而已。”
第23章 过敏反应
“真的没事?”傅予城连忙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动作笨拙又温柔,“地上凉,你的伤还没好全。”
他想沈念大概生来就是他的软肋,他的克星。上辈子他舍不得放不下,于是这辈子愈发小心翼翼,对方眼里一星半点的泪都能要了他半条命。
沈念最终还是选择了隐瞒和搪塞。
梦里见到的一切太过荒谬,他不敢相信这会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傅予城没有继续问,他能看出来沈念并不想谈那个所谓的噩梦,于是他改口说要送他回房间。
没来得及推拒,那人下床把他打横抱起,热烈的阳光裹住木槿花的香气——他们靠的实在是太近了,进到他能把那人脸上的每一寸细微尽收眼底。
属于年轻男孩的滚热和成年男人的沉稳瞬息参半,干净落拓的五官在两种的纠缠中隐约透出某种神秘的暧昧。他仰起头怔怔地看向傅予城,窗外月光流转,皓影铺平,一瞬间的对视,他从对方满溢着日光飞絮的眼里窥探到了自己的身影。
那个满脸泪痕,神情狼狈的自己。
“真的没事吗?”对方又问他。
“真的没事。”他温声开口,心头刚按捺下的悸动又开始阵阵急促。
“只是个梦而已。”
幸亏只是个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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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晨光比起五月已经足够放肆。
大抵是太阳对盛夏的偏爱,火般滚烫的热意隔着窗帘透进房间,偌大的落地窗前淅淅沥沥满是鎏金。
傅予城把窗帘拉开一半,院里的木槿开得烂漫,纯白的花瓣密密簇拥着好似雪浪。自从沈念来了这些花就开得一天比一天好,开窗让风卷走昨夜的浊滞,满屋子都是清淡的花香。
早餐他煮了清粥,努力对照着手机上的水米配比试验掉将近两斤的大米之后,他总算是能煮出些像样的粥。林柏轩笑他对料理一窍不通,他自己也暗自懊恼,为什么自己偏偏对料理苦手。
炎炎夏日早餐最适宜清淡,热粥隔碗在冷水里浸凉,配上几样外头早餐店买来的吃食。沈念在喝粥的时候他上楼敲了敲书房的门让自家表弟起床吃饭,对方连声说不饿不吃,想来是昨天晚上沉迷游戏玩了个通宵,一大早困得要死根本没食欲。
于是他下楼陪沈念吃完早饭,正想上楼准备东西一起出门的时候却接到了家里长辈的电话,说是让他回本家一趟。
那天本该是一场他电影游乐场的约会,他精心策划了许久,一个多星期前就安排好了一切。可眼下情况突变,他心里沮丧得要命,倒是沈念温温和和地告诉他有急事耽搁也没关系,他们可以改天再约。
于是他出了门,心情不算好也不算糟糕。不能照计划和沈念共度一天固然遗憾,但对方说了可以改天再约,他也就不置气。临出门时又上楼嘱咐了一遍自家表弟要乖乖听话。
他知道白景晨在美国待的几年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酒吧,现在回国了,他担心这小子死性不改还想着胡闹撒欢,于是耳提面命,直到对方眯着眼睛困得要死地用力点头说自己记住了才出了门。
然而,事实证明半梦半醒时说的话答应的事根本没有公信力,从早晨到下午,白景晨一睡醒就把这些话全部都忘了个干净,吃完饭几个以前的狐朋狗友问他去不去酒吧,他想都没想就直接答应了。
“念哥,我带你去见见世面怎么样?”一脸鸡贼地凑到沈念身边,要说白景晨也是有点小聪明,他知道自己一个人去酒吧要是被自家表哥知道了肯定会被一顿臭骂,于是思来想去,他就动起了把沈念也带去的歪心思。
照他观察到的情况来看,他哥是绝对不敢对沈念发火的,他说带沈念去见见世面,想来就算是知道他们去的地方是酒吧也不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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