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何必呢……
从医多年,他见过太多生离死别,多少情深义重都被时光冲淡了痕迹。
他不敢想象,也无法妄加评论,究竟该是怎样倔强又无望的爱,才会让一个人,用这样惨绝疯狂的方式把自己推向毁灭。
傅予城没有说话,只是俯身轻轻亲吻着爱人微冷的指尖。
沈念,你知道吗,上辈子我在无尽的孤独和后悔里向上天祈祷了几十年。我唯一遗憾的,是没有机会陪着你迟迟暮已、头发花白地老去。
你走之后,再无人与我生死相依,你让我拿什么来抵抗每个没有你的春夏秋冬,拿什么熬过此生无你的绝望悲戚。
如今重来一次,我多想告诉你我的心是你的。
几十年的等待我都熬过去了,现在就是为你再孤守一生又如何。
就算你再也没法醒过来,我也要告诉所有人,你是我此生唯一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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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医院的第二天,有关于他是同性恋的新闻在北京名流圈掀起轩然大波。
他想,他早该这么做了。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祝福,他只想让他爱的人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他的身边——以伴侣的身份。
消息传遍帝都的第二天,本家打来电话,早就退居幕后的傅老爷子怒气冲冲地让他回家。
他在庭院里剪了一束新开的木槿送去医院,回到本家的时候整个会客厅坐满了人,就连傅镇之的家人都在。
傅老爷子坐在主位上抿着嘴不说话,家里出的这些事他不是不清楚,他也知道很多人都在背地里做过见不得人的勾当。但他毕竟年纪大了力不从心,很多时候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对予城这孩子的确是有所亏欠,他的不作为他的无视他自己心里都清楚,可人坐在这样的高位上,很多事只能身不由己。镇之出事的时候他没有说话更没有干涉,因为他知道这些都是他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欠予城的。他做的这一切都罪有应得。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他的孙子居然会喜欢上一个男人。
“你就非要喜欢上这个人吗?!”傅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地摔了手里的拐杖,“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别说儿女,你就连正常的家庭都没法拥有,外面的那些人还会戳着你的脊梁骨骂你是个怪物!”
“家庭这种东西,我不是一直以来都没有吗。”他回答得异常冷静,眼里波澜不起,只剩下一片冰封的死寂,“整整一年时间,我一个人住在房子里,只有沈念陪着我。你们当中又有谁想起傅家还有我这么个人。”
“我有家庭吗?我有家人吗?还是说你们要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为我好,冷落我,无视我,甚至想要杀了我,这一切都是为我好?”
“予城,你怎么和长辈说话的。”说话的人是白连月,他血缘上的母亲,“好好和你爷爷说话,他老人家都是为你好。”
“为我好?”他冷笑一声,“你们一个个不都是说着为我好为我好吗?当初找上门来逼我在谅解书上签字也是,现在特地把我叫到这里训斥也是。你们总是有用不完的借口。”
“既然这样我倒是有话要问了。”他眼里含笑,再抬头,漆黑的瞳孔生出戾气。
“既然你们都说这些是为我好,那你们是不是应该先给我解释一下,我七岁的那场车祸和十七岁的那场火灾,究竟是怎么回事。”
“意外吗?还是说,是人为。”
“予城你胡说些什么!”傅余青猛地打断了他的话。
“我有没有胡说你们心里都清楚!”他猛地拔高了声音,“都到了这时候,你们还想着护着自己的面子!”
“那些所谓的意外究竟是不是真的意外,爷爷也很清楚吧。”他冷冷地笑了笑,眼里没有丝毫温度,“是个人都能看出其中的异样,以傅家的实力,不可能连一场手法蹩脚的火灾都查不出原因吧。”
一瞬间的沉默,原本眉头紧皱的老人在片刻间慌了神色。
而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没有感受到任何报复的快感,有的,只是讽刺。
什么啊,这时候知道慌了吗?
害怕我怎么会知道这一切?
还真以为我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一直被你们蒙在鼓里吗?
“爷爷当初选择宁事息人,不就是已经给了我回答了吗。”傅予城没有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眼里的讥笑和嘲讽就像一把把尖刀直刺要害,“已经知道回答的问题再问就没意思了。”
“怎么?是不是说不出话了?”他环视着周围的人,“没想到这些事会被我发现吧。”
“除开这些,巴不得我去死的,因为我眼瞎包酒吧庆祝,背地里诋毁我骂我的不都是你们吗?”他缓缓地垂下双眸,再抬眸,那双漆黑锋锐的眼睛里有了瘆人的戾气,不再是纯粹的怒火,而是掺杂着海浪般翻涌的恨意,像是两簇冰冷刺骨的的烈焰。
“和我谈亲情,你们也配?”
“你越说越胡来了!”傅余青再也忍不住心里的火气,“都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了。那件事你二叔的确有错,他现在已经付出代价了,你现在也好好的,你就把这件事翻篇不好吗?反反复复地提到底有什么意义?”
“反反复复?”
“那你说我该怎么做?说我既然没事那那场火灾就当做没有发生过吗?”他紧紧攥住手指,手上使了十成十的力道,冷白的手背骨骼凸起青筋毕露,咬牙竭力隐忍着不让自己过分失控,“你们倒还真有脸说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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