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燕王上位后,这老头清洗太子余党的手段过于狠辣,让韩皎有些不舒服。
毕竟那时候谢夺已经自杀了,死前还帮燕王除去了其他障碍,也算是将功抵过,怎么也不至于要徐阁老专门制造一场谋反案。
如今想来,徐阁老看重的只是权力和地位,在他眼里,不懂变通、草菅人命不算是大罪,不服从他的命令、不够忠心才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韩皎甚至怀疑,燕王之所以要对自己避嫌,不只是因为大皇子的谗言,也可能是因为徐阁老的防备心,毕竟这老头真正重视的,不是臣子的才干,而是属下的忠心,韩皎哪怕有一丝嫌疑没有洗脱,徐阁老也不会允许他留在燕王身边。
这老头还不如李阁老。
韩皎突然生出这样的念头。
原著中的李阁老,虽然一直有操控傀儡把持朝政的野心,但本质上,他是想得到最高权柄,方便施展自己的治国才干。
韩皎此时此刻,居然理解了李阁老对朝政大权的执着。
昨日眼睁睁看着官兵打压百姓,韩皎就有种恨不得自己成为皇帝号令天下的冲动,想来,年轻时的李阁老也没少经历这样无力的处境,终于一步步放纵了权欲。
徐阁老见韩皎不再说话,便微笑道别。
韩皎回过神,不依不饶地跟上徐阁老,为那群流民据理力争:“起初,朝廷要求流民去城北聚集、等待安置,不得扰乱京城治安,那些流民一声不吭地乖乖服从。他们在皇城角落忍饥挨饿,没有抱怨,没有催促,只用期盼的目光等待着朝廷履行承诺。等了整整两个日夜,在没有任何疏导安抚的状况下,朝廷突然出兵,武力驱赶他们出城!阁老应该了解,这些灾民跋山涉水,一路都被各个州县的守兵这般驱赶痛殴,如今到了皇城,这里是他们最后的希望,哪怕待在最不起眼的角落,他们都还相信,君父心里有他们。没有一个灾民想闹事,如果安置流民的御史稍微有一点耐心,他们何至于走上绝路?”
徐阁老脸色微变,显然已经生气了,这翰林院的芝麻官怎能在他这首辅面前为百姓鸣冤?
只是九皇子还在一旁傻站着,徐阁老身为首辅,不便跟一个不起眼的翰林院编修争辩,只好态度和蔼地放冷箭,当着九皇子的面,揭韩皎的短:“韩大人字字泣血,爱民之心令老夫动容。昨日,老夫本意是想让韩大人担任安置流民的钦差,可惜韩大人淡泊名利,不肯接受实际职务,否则今日之大祸,约莫也可避免了。”
“……”
韩皎仿佛被狠狠甩了一巴掌,呆愣愣地看着徐阁老,哑口无言。
“这场叛乱必须紧急应对,”徐阁老面色和蔼地对九皇子颔首行礼:“老臣先告退了。”
说完就匆匆走入文华殿,留下韩皎僵立原地。
九皇子站在韩皎身后,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小神童似乎情绪很崩溃。
“流民的事,内阁会处置妥当。”谢夺难得正经安慰人:“到时候,我可以让父皇从轻发落。”
一阵沉默。
“我说不过他。”韩皎嗓音低哑地开口。
“什么?”谢夺没听懂,却见小神童缓缓转过身,红着眼眶看向自己,颤声开口:“我说不过徐阁老。”
小神童的情绪很不正常,谢夺点头应和:“徐阁老的口才很好。”
韩皎声音更加委屈:“照他这么说,倒怪我没担当了?”
谢夺下意识退后一步,别过头不看小神童,神色威严地低声提醒:“你眼睛红了。”
韩皎破罐子破摔,对着大boss委屈地一瘪嘴!
谢夺余光看见了,顿时倒抽一口凉气,一手抠着腰侧的玉佩穗子,紧张地警告:“韩小白,你不会要哭吧?”
这个年纪的少年,不擅长应对旁人的伤感,韩皎眼里的泪光,让九皇子手足无措。
如果惹韩皎生气的不是徐阁老,谢夺此刻已经把那罪魁祸首拖出来,让韩皎自行处置了。
跟徐阁老吵架吵输了,就算是父皇也只能认栽,谢夺希望小神童心中有数,立即停止用泪汪汪的眼睛注视他,这会让他感觉自己很无能。
“殿下为什么不说话!”等不到咸鱼boss安慰的韩皎,情绪失控了。
谢夺已经不敢跟小神童对视了,看着远处地白云:“你要我说什么。”
“流民失控是臣的错吗!”韩皎委屈极了。
“是那个御史的错。”九皇子抢答。
韩皎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上前一步,满眼期许看着大boss:“那些灾民只是在不安中等得太久了,他们不是叛民,如果出动军队镇压,他们可能会死去半数以上。”
谢夺安慰道:“说不定他们吃完了粮食,就会下山投降。”
韩皎反驳:“他们已经是惊弓之鸟了,宁可拼死突围,也不会再相信朝廷,更大的问题是朝廷不会等他们吃完粮食,官兵们可能会直接放火烧山……”
谢夺点点头:“有道理。”
韩皎斩钉截铁道:“我想救他们,能救多少是多少。”
谢夺疑惑道:“怎么救?”
“这正是臣想问殿下的问题。”韩皎期待地看着大boss:“殿下有没有办法活捉山上的流民?”
谢夺回答:“活不活得看他们自己,他们若是极力反抗,官兵不可能不还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