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苦笑一声:“原因我已经告诉你了, 因为他对母后动粗,被我拦住了, 情急之下我可能打伤了他。”
韩皎问:“容臣仔细分析一下整件事,首先,端王为何要对皇后娘娘动手?”
燕王摇头:“我已经说了,你不了解老七, 他本来就很古怪,有些事,他那么做根本没有原因, 就是他想做, 就做了。”
韩皎坚持道:“当众对皇后娘娘做出那等事, 会完全没有原因么?端王只是不明白别人的心思,就好像别人也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但他不笨也不傻, 他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只是没法把自己的感受说出来,并不会无缘无故地犯错。”
“当众扒母后的衣服。”燕王冷冷道:“先生觉得, 老七出于什么原因做出这种事可以被谅解?”
韩皎蹙眉道:“殿下,我们现在只探讨原因,不评价是非,整件事很显然是端王大错特错罪无可恕,臣只是认为,您如果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心里会好受一些。”
燕王忍下怒火道:“好,是什么原因,请先生赐教。”
“臣不知道。”韩皎注视着燕王:“最了解端王的是您,您都不知道原因,臣怎么会知道?如果殿下想知道,臣倒是有办法让端王亲自对您说出原因。”
燕王愣了愣,笑了:“说来说去,先生就是想让我去找他,他做错了事,还得我像条狗一样摇着尾巴主动登门,求他找个借口敷衍我?您怎么不去劝老七来找我求和呢?因为先生觉得我好说话?”
韩皎闭上眼睛缓缓摇摇头:“因为端王没能力了解您的想法和心情,您放弃了解他,是因为伤心气愤,他不来了解您,是因为他做不到,就好像有人生下来就缺胳膊少腿,真相被压在沉重的扁担之下,先天不足的端王没能耐举起来,只有您可以。”
“如果我不想替他举扁担呢!”燕王怒道:“我为他做得太多了,最后就换来他这样的背叛,先生为什么还要逼我?”
“因为逃避并不能减轻您和他的痛苦!”韩皎急道:“您这般豁达慷慨之人,尚且因为七年前那件事心痛欲绝、无法面对,您的七弟更是时时刻刻都在被那件事折磨。他不是因为被您打了一顿记仇才变成这样,四皇子五皇子私下殴打欺辱他的事,他经历得多了,从来没有像恐惧您这样,恐惧其他欺负他的人。他从前爱跟着您,是因为看见您,他就感到安心快乐,现在他不能面对您,是因为现在看见您,就会让他忽然回到七年前同时失去乳母和六哥的绝望境地!他一直被困在那一天,出不来。”
燕王神色复杂地看着韩皎:“为了让我去向七弟求和,先生真是用心良苦。”
韩皎平静地开口:“臣只想让您知道端王古怪举止背后的原因,端王从出生起,就是个有缺陷的孩子,您包容并保护了他十年,仁至义尽了。臣说这些只是想让您知道,他不是为了伤害您而这么做,没人可以要求您再一次包容他的缺陷,但希望您放过您自己,放下怨恨与伤痛。”
燕王面上闪过一丝悲悯之色,又强行压下,垂眸低哑道:“我明白了,先生先请回吧,我……我得好好想一想。”
韩皎告退了。
七年的积怨,不可能靠他这个外人的点拨就轻易化解。
燕王需要时间重新审视感受整件事,即使最终没有勇气再尝试接受谢修,也至少会因为这次交谈,减轻心中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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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总看见母亲把家中银两都拿出来反复清点,包括杀良冒功案燕王给的二百两赏银和安抚流民得到的皇帝奖赏。
“娘,你点银子作甚?”韩皎总觉得母亲这举止怪怪的,忍不住问了句:“若是瞧中哪家铺子里的头面衣裳了,去买便是,不用精打细算的。”
韩太太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儿子:“娘是看中正阳门大街上一套四进宅院了,把咱家小四合院卖了,再添四十两就能买下那座大宅院,娘去瞧过几回,那宅子可漂亮了!”
韩皎一愣,住小狗窝住习惯了,都没想过换房子。
大楚房价非常低廉,即便是在京城,寻常老百姓攒个七八年也能买上小宅院,普通豪宅也不会超过一百两,所以改善一下居住条件是很划算的事。
但这些银子韩皎是打算以后做生意用的,原本打算跟做建材的姨丈合作十几单生意,而现在,存下这些赏银就足够起家了,得省着花。
只要四十两就能置换一座小豪宅,真是让人心动。
如今韩皎兼任新县的“皇家总管”,每年的额外收入就有三十六两,满足母亲这个小小的愿望,似乎并不过份。
“那就去买下来。”韩皎爽快地笑道:“娘去签房契的时候叫上我,别被人骗了。”
韩太太激动得蹦了起来,冲过来对着儿子的脸一顿捏:“我阿皎最有出息了!当官一年就有大宅住!等你明日回来,娘带你一起去看看那座宅子!”
韩皎推脱改日再去,应为明日就是端王的小生日,三个皇子可以名正言顺请假出宫,探望端王。
难得能跟皇子们一起行动,韩皎计划散班后就去端王府,跟皇子们汇合,亲自观察谢修的治疗效果到了哪一步。
这日傍晚,到了端王府门外,韩皎请门房去通报皇子,余光瞧见一顶眼熟的轿子也来到门口。
看见李阁老从轿子里走出来,韩皎心中叫苦不迭,怎么忘了这种日子李阁老肯定也会来端王府,此刻自己的毛驴都系在门口了,说是路过没人会信,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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