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是吗?你有什么错要给他道歉?话都是我说的,人也是我骂的,你去道歉算什么?你把我当敢做不敢当的缩头乌龟时考没考虑过我的感受?我顾羡说什么话办什么事轮得到你给我收拾残局?”
安禅的头越来越疼。
“你把所有事情都想那么简单,又不许我说你天真。你知道你去给他道歉,以后他会把这件事说成什么?你不是跟他打听过我了?他怎么说我的你应该没忘吧。”
顾羡脸上马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别想多,我可没视奸你,李行岳自己和我说的。知道我给他拉黑了,还特意找奥利奥来跟我说。”
“说什么?”
“说你跟他打听我。”
“……”
顾羡算是发现了,什么事儿从李行岳的嘴里说出来都能变得十分猥琐……
虽然李行岳说得确实是那么回事吧。
“我是找他问过你的事了,但是……”
“是啊,你刚找他,他就马不停蹄地来跟我炫耀了。”
“……这有什么好炫耀。”
“我家新队员想问你的事居然不来找我本人,而是去找他,对于他来说足够来找我炫耀了。”说完,安禅在心里鄙夷了一番李行岳这种幼稚的虚荣心,同时他又很惆怅,他在这件事上也并非真的云淡风轻。如果说李行岳的炫耀是弟弟行为,那么他这个对弟弟行为认真的人岂不是弟中弟。
回归正题,安禅瞥顾羡一眼:“我不是想问你他说了什么,反正他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我也不是想为我自己解释什么,反正我说的话也没什么可信度。你只需要知道,他怎么评价我,他就会怎么评价你。如果你真的去给他道歉,鬼知道在他嘴里会说成什么。”
安禅说谎了,他作为李行岳的直接受害者,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正是因为知道,他才不能让顾羡去领这个锅。
反正他老脸一张,无论是从业者还是普通观众,把他当个丑角看的人多了去了,再多几个,或者嘲笑的声音再大点,对于他来说都没什么所谓。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打几年,退役之后多半也不在这个行业了,别人再怎么议论他,又能怎么样。
顾羡就不一样了,安禅早就看出来这孩子以后是要出人头地的。他怎么能让顾羡因为一时冲动跟李行岳扯上关系,何况事情的起因还是他自己。
安禅后悔了,嘴长在李行岳身上,他搭理李行岳干什么?他要是不多那一句嘴,也不至于扯出来这么多糟心事。
顾羡突然抓过安禅的肩膀,安禅防不胜防,看着眼前突然放大几倍的“天神之颜”,心跳猛地空了一拍。
安禅心道这小子不是要反过来打我吧。
顾羡的神色不像是开玩笑。
“安禅,我的确找了李行岳问你的事。但我不是为了从他的嘴里了解你,我是想从他嘴里了解他。”
“?”
“他和我说了你们两个的事。”
“……”
“我作为一个拥有判断能力的成年人,我认为李行岳对你的评价是添油加醋,并且强加了许多个人观点。”顾羡没有放开安禅,反而越抓越紧:“他说的那些很过分,我想他不止对我一个人这么说。”
安禅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我想让他闭嘴,所以直播的时候就给他骂了。”
心脏又空一拍。
安禅刚刚被气昏了头,顾羡的话就像是一针冷静剂,他突然想到,无论是在直播间刚水友还是在高文石面前承担责任,顾羡都是想维护他才这么做。
意识到这一点的安禅宕机了。
维护他?顾羡?顾羡在维护他?
第十六章
安禅活了二十多年,岁数不大,人生经历倒是丰富得很。有些想法他从来没对外说过,就像顾羡所言,安禅没比顾羡大上几岁,换作是大学校园里,也不过是大一新生和大四学长的区别,但他是打心底里觉得自己见识过人生百态,别人不敢说,教训DDM这几个稚气未脱的小孩还不是信手拈来。他并非自怨自艾的悲观主义者,他也明白人类的苦难并不相通,他早已经习惯外人对他的异样眼光,他没资格去指责任何人没有同情心,这道理跟他不能理解大多数年轻人的烦恼一样,在安禅安队长看来,哪个不是在无病呻吟?
很难说这种想法里没有自我暗示的成分,总之安禅在无意间给自己罩了一个坚硬的透明壳子,甚至他自己都感知不到壳子的存在。他一厢情愿地说自己的话,做自己的事,透明的乌龟壳帮他挡住所有来自外界的恶意,他认为自己感觉不到疼,这是好事,只是还有一些细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情感也被他连同恶言一起屏蔽掉了。
安禅从来不觉得世界是冰冷残酷的,只是众生皆苦,阳光有限,普照又不是指向性技能,miss也是常有的事。
此刻,他的阳光正板着脸站在他面前,他刚和这缕小阳光吵过架,自己气得头晕脑胀,小阳光还是那副像别人欠了他钱似的冰山脸,神情仿佛在说:“我?miss?怎么可能。”
透明的乌龟壳出现了一道裂纹。
网民千千万,他们怎么评价安禅,安禅是管不到的,他从来都只盯着DDM这一亩三分地。他的资历在这儿摆着,又长了一张温和不足七分刻薄的脸,签了DDM的新人多少都有点怕他。像顾羡这种敢于当面反驳,甚至把他的话当耳旁风的人,他还是头一回见识。刚才在高文石面前,顾羡执意要自己承担责任,或许是预感到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或许是对顾羡的前途担忧,总之他怒极攻心,满脑子都是非得收拾这小子一顿不可,居然迟迟没有意识到从一开始顾羡就是为了维护他才这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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